【路开原创】父子同魂写春秋——赣县区大埠乡

文/刘日龙
 
赣县英烈谱:温俊华,1887年10月生,大埠乡三江村烂泥坑温屋人;1928年参加大埠农民武装起义,战士;同年牺牲于大田徐屋。温秀祥,1912年3月27日生,温俊华次子;1928年参加大埠农民武装起义,文书,后参加游击队,牺牲地不详。
 

农历一九二八年正月二十六日(1928年2月17日)晚,大埠乡下坑。大埠农民武装起义负责人之一钟正泉在自己家中召开大会,着重布置了第二天如何参加起义的事项。全体参会人员内心振奋,纷纷摩拳擦掌,连说:“这就好,这就好,终于等到了这一天!”
 
参加会议的人员有一百多人,除下坑本村人员外,还有来自大埠三江村烂泥坑温屋的温俊华、温俊贵、温秀祯、温秀祥、温秀杆等人。温俊华、温俊贵是堂兄弟;温秀祯、温秀祥则是温俊华的两个儿子,而温秀杆与温秀祯、温秀祥也属堂兄弟关系。在这之前,经人介绍,温俊华等人均参加了下坑农民协会,是大埠农民武装起义前夕准备工作的得力骨干,受到钟正泉等起义负责人的器重。
 
会议结束后,大家分头进行起义准备和休息。温俊华等人头天接到会议通知后,上午从三江赶到下坑,晚上就寄住在下坑一家农户家里。他们正要走出钟正泉家,钟正泉叫住他们:“俊华哥,你们慢点走,想叫你们再做一件事。”
 
“好哩!”温俊华等人回答。
 
“秀祥的字不是写得好吗,另外,三江离大埠圩远,你们平时去得少,街上的人不认识你们。这样,等下秀祥写些标语,你们晚上去大埠圩贴,明天有用,万一圩上有人发现你们,也叫不出你们名字。”钟正泉说。
 
“好!”温俊华等人一听,马上又来了精神。大家把眼光都往温秀祥这边看,为他得到钟正泉的表扬感到高兴。


温秀祥是温俊华的次子,时年只有十六岁,长得文文弱弱,上过几年私塾,背古文不行,一手毛笔字倒是练到了手。他的字写得好,大家都知道,也因为字写得好,在农会做了文书一职,写个标语记个账什么的,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。温秀祥见大家喜欢自己写的字,倒也落落大方,只要别人开口叫他写,他基本不推辞。
 

钟正泉拿来纸张、笔墨,把它们放在屋子正中方桌上,秀祥走过去,问:“写些什么内容呢?”
 
钟正泉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:“都在上面,你照着写就可以。”
 
另外几人围了上去。温俊贵说:“好多字都不认识,正泉,你念一下嘛!”
 
钟正泉便小声念了出来:“共产党给我们撑腰,贫苦农民不要怕!”“农民要组织起来,团结在一起!”“打倒土豪,实现分田!”“打倒帝国主义,农民才能翻身!”
 
温秀祯说:“意思都听得懂,就是字不好认,如果让我写,我肯定写不出来。”


“这个你要怪你爸,哪个叫他只晓得让你弟弟去读书,却不叫你去呢!”温俊贵逗温秀祯。
 
温俊贵大温秀祯一个辈分,但岁数只大一岁,两人自小形影不离,平时玩笑开惯了,所以临近要发生起义这么大的事了,温俊贵还不忘调侃下自己的这个堂侄。
 
“哪能怪我爸,家里穷,哪里供得起两个人读书?再说,就是供得起,也会被你带坏,不是去搞水(当地方言,指游泳),就是上树掏鸟窝子……”温秀祯回温俊贵。
 
哈哈哈哈。众人于是大笑。
 
说笑间,秀祥已写好好几条标语了。温俊贵凑近一看,又说起话来:“秀祥的字,写得实在是靓孤靓绝(当地方言,意为没有更漂亮得了)!俊华哥,这可是你的种哦,怎么样,你也写几个字来看看啊!”
 
温俊华:“我哪里会写字,你就不要笑话我了!”



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是啊,爸爸都四十岁以上的人了,为了这个家,他什么苦没吃过,什么事没尝过,但要说到写字,他还真可能连挨都没挨过呢!秀祥停下手里的笔,抬头看着父亲:“爸,俊贵叔说得对,我能写,你也肯定能写。要不,你还是真得来写几个字哈,照着我写的去写就是了。”
 
一旁的温秀杆也替温俊华打气:“是哩,俊华大伯,人要是一身世都没写过字,会有几多遗憾。写就写啊,怕什么,写不好,又不要抓去打靶(当地方言,意即枪毙)!”
 
众人里,秀杆年纪也算轻的,所以想到什么说什么。“打靶”这句话一出,大家马上联想到即将要武装起义这事,不由得心里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。还是钟正泉反应快,他接了话,不无认真地说道:“字写不好不会打靶,但写字就可能打靶哦。笑归笑,大家还真要有思想准备。”
 
温俊华是受钟正泉影响开始加入农会的,之后他又带上自己的两个儿子,以及其他几个族人参加农会。他跟随钟正泉参加革命活动已有一年多时间,在这些日子里,钟正泉说的每一句话,他都认真听,认真琢磨,这才慢慢地悟出了许多道理,才打定主意铁了心要跟着他干革命、闹起义。
 
当下,钟正泉的话,又深深钻进温俊华的耳朵里了,钻进他的内心里了,他又一次认认真真地揣摩起钟正泉话里的每一个字来。是哩,正泉说话就是有水平,话中有理,理中还有理,写字,写标语,不就是同拿刀拿枪与敌人斗一回事,弄不好就是要打靶的!很快,温俊华说话了:“打靶就打靶,反正我不怕。写,写!秀祥,你先写难写的字,空开容易写的字,我来学下。”
 
秀祥说:“好哩,爸!您看,最容易写的就是这个‘打倒土豪,实现分田!’的‘田’字,您就写它。”


温俊华一听,内心像有根打结的粗绳,滑溜一下,顺畅了:“对,对,就写它!”
 
农历一九二八年正月二十六日晚,大埠乡下坑,大埠乡三江村贫苦农民温俊华,平生第一次用毛笔写下了几个最简单的“田”字。
 

1928年2月18日,大埠农民武装起义爆发。起义胜利后,温俊华考虑到还有母亲、妻子及最小的一个儿子在家,随即让大儿子温秀祯回家照顾,自己则带着二儿子温秀祥,以及温俊贵、温秀杆等人加入到起义胜利后成立的“大埠农民常备暴动队”,誓死保卫贫苦农民胜利果实。
 
1928年3月22日,温俊华、温秀祥、温俊贵、温秀杆随同“大埠农民常备暴动队”前往大田云州、荷村,于大田杜屋坑遭到敌人埋伏袭击。战斗中,温俊贵(1903年生)、温秀杆(1911年生)当场牺牲,牺牲时各年仅25岁、17岁;温俊华受伤被俘,后被敌人押到大田许屋残忍杀害,终年41岁。
 
温秀祥从杜屋坑战斗突围,后随其他突围人员在赣县、于都、信丰等地开展游击战争,几年后牺牲(牺牲时间及牺牲地不详)。
 
温俊华、温秀祥父子一门两烈士,是大埠贫苦农民父送子、妻送夫、父子与同、兄弟与同、族人与同走上革命道路的生动缩影;温俊华平生写下的第一个“田”字,是大埠贫苦农民生死团结、勇于抗争的源泉所在。他们用生命、用鲜血体现出追求光明、不怕邪恶、一身硬气、敢于牺牲的大埠农民武装起义特质,写就气壮山河、彪炳史册的不朽春秋。

大埠农民武装起义一个个壮烈故事,值得人们永远讲述。
 
(素材提供:大埠乡中心小学钟文慧、大埠乡三江村温世珍。其中,温世珍为烈士温俊华曾孙、烈士温秀祥侄孙,文中提及者温秀祯之孙。)





 
刘日龙,1965年生,江西赣县人,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,赣州市章贡区作家协会主席。坚持业余创作,以亲情散文、小小说见长,作品散见各地报刊,著有个人散文集《永远的温馨》(大众文艺出版社,2010年12月)、诗集《我问自己》(中国文联出版社,2016年7月),与人合著《一生只做一件事》(光明日报出版社,2017年4月)、《关爱与礼赞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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