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同学饶克仔(谢平)

□文/谢平
 

我的五年级同学饶克仔是个很另类的人,所以现在还记得他。他的另类,表现在他根本不像个学生,像社会上的“混混”,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小,活动范围大多数时间在校园,也就没造成多大恶劣影响。
 
他的一身的“毛病”最终被班主任黄老师定性为“无可救药”。黄老师真是个好人,既会教书,还会教我们跳舞、唱歌,全县文艺调演,我们学校也是她给学生排练节目(她是上海知青,后来知青大返城,她随着知青点的同乡返回上海了),如此好的一个老师,最终都被饶克仔气得说了狠话,可见他的不同凡响了。
 
在我们那时的农村学校,学生厌读的虽然不在少数,但最起码维持着做学生的规矩,该上课的时候上课,该做的作业按时完成,哪怕上课脑子里天马行空,作业完全照抄别人的,老师也不会天天“掂记”上你。饶克仔则不同,他被老师们看成眼中钉肉中刺,每天他的名字要在老师嘴里翻来覆去倒腾好几次,大多数是因为他违反了纪律。
 
其他老师也高度认同黄老师的观点。
 

饶克仔上课老是迟到,他编的理由要么是他爸要他去放牛,要么是他娘叫他先去割一箩鱼草。有一回,他又迟到了,头发篷乱,眼睛迷离,一副没睡醒的样子,窜进教室便很知趣地站到墙角去,过不了几分钟他就移到窗子边,骚扰第一排的同学,老师喝令让他站到后面去。
 
饶克仔老老实实站到后面去,不久,后排有一个女同学惊叫起来,她的声音盖过了老师讲课声。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往后看,同仇敌忾地指着饶克仔:“是他。”原来,饶克仔拔了扫把上的一根芒草掏女同学的耳朵。
 
上课的是政治老师李老师,他为被打断自己讲课的兴致而怒气冲冲,他迅速地冲到饶克仔面前,拎起他的耳朵。这时,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,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,可怜的饶克仔像一只鸡仔被高大的李老师拎起来,踮起脚,一边死命扒开李老师拎他耳朵的手。饶克仔的耳朵又长又薄,几乎透着光,我们真担心他的耳朵会被撕下,有一个女同学惊叫起来:“老师莫提他耳朵!呜……”
 
饶克仔的父亲同样有一副长而薄的耳朵,他几乎成了学校的常客,他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总是唉声叹气,听老师说一段,他就指着儿子骂几句,老师再说一段,他又重复骂几句。最后临走对老师说:“等他读完小学就不让他读,别跟老师添麻烦,叫他荷锄扛犁晓得作田的苦处。”
 

饶克仔的娘也来过几次学校,大概是饶克仔的爸觉得脸上无光,便怂恿她去学校接受教育了。最后一次来学校,她向黄老师道出一个秘密:“他爸小时候也和他一样玩皮,龙生龙凤生凤,他就是一只老鼠。”
 
黄老师就是在这次家长谈话之后,给饶克仔定性为“不可救药”的。
 
说实话,饶克仔还是有些优点,前提是离开教室这个环境。他最喜欢上体育课和劳动课,他的跑步能力、弹跳力超过其他同学,这也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;在稻田里拣稻穗的时候,他要比别人拣得多,还自告奋勇给一个女同学腿上摘掉蚂蝗。不过,回到教室,大家对他的好感就一落千丈,“不可救药”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。
 
小学临近毕业的时候,发生了一件轰动新安村的事件,一辆军车,翻在马路边的水沟里,肇事者就是饶克仔。我作为见证人,对这件事情的发生清清楚楚。
 

那天我和他结伴去上学(每天我们要走三里地的马路,到新安老街的学校,马路是由沙子铺化的路面,无论大小车辆经过都能扬起漫天的尘土),走到半路,身后来了一排的车辆,是军车。我们停下脚步,站在路边鼓起掌来。这种良好的习惯得益于学校的教育,解放军英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形象让我们油然产生崇敬的心情,当然,我们还会对经过的“乌龟壳”(小轿车)鼓掌,因为那里边肯定是领导,领导就必须得到我们的尊重。
 
饶克仔显得很激动,在最后一辆车快要过来时,他竟站到路中央挥着手,军车在一片弥漫尘土的尘土中发现前面有一个人,紧急躲闪,翻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。一声巨响之后,又是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音。饶克仔吓得往山上跑,我作为旁观者也吓傻了。在稻田里耕种的大人全部走过来,又推又拽,折腾了几个小时才把军车推到路面上。
 
第二天,饶克仔到学校来了,他竟没迟到,他坐在座位上,勾着头一言不发,和平时犯了错玩世不恭的样子截然不同。很奇怪,班主任黄老师批评他的时候显得轻描淡写,只是告诫他,做好事要注意方式方法。
 
这以后,饶克仔基本能按时到校上课了,这习惯持续到他小学毕业。再以后,我回到县城读初中,至于饶克仔有没有继续读书我就不知道了,我没有再见过他,也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。
 
摄影 小夫(路开文化)





 
谢平,江西广昌人,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,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,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,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,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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