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老街(谢平)

文/谢平
 

说起广昌县城的老街,大家都知道在哪里。几十年过去,它还维持原有格局,有几次政府贴了通告,也派人去丈量,说要旧城改造,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,估计拆迁牵涉面广,资金有缺口,只能维持原样,即便河两岸大兴土木,它也雷打不动,一栋栋的老屋又不允许私自拆了重建,只能有漏补漏,不能越雷池半步。
 
这样也好。上了岁数的人如果在别处找不到东南西北,尽管走到老街来,深藏在记忆里的故事还有眼前的实物佐证。
 

现在的第一小学,改过几次名,原来叫城关小学。小学里有一所教堂,改作文教局办公的地方,被格开很多间办公室,房梁特别高,夏天里面也感到阴凉。教堂外边就是小学,操场上有一架木滑梯,一边楼梯上去,一边滑梯下来,这种器材是乡下小学没有的,所以每次我从乡下来到县城外婆家做客,都会跑到这里来,专门玩滑梯。
 
几十年前,老街中段的孙家弄路口有一口井,井上盖了木屋,来这挑水是要收费的,3分钱一担,容积更小的铁桶则是2分钱一担。这里距我外婆家有四里地,我在县城上中学的时候,寄住在外婆家,最害怕的事就是挑水,一担水要歇几转才能挑到家,水缸满了,过了几天又减下去,又要去挑,总觉得有件烦心事压在心头。
 

孙家弄路口对面是红旗餐厅,卖“抽子”的是我大舅母的哥哥,他有严重的残疾,背弓如驼峰,人要想动,得先移动凳子。“抽子”上写的是早点的品种和斤两,上面的图案各有不同。买好“抽子”,隔着窗口,递到里面灶台师傅那里,师傅把“抽子”分别丢进竹篮里,发出清脆的声音,这时候就只要坐在餐桌边等候了。
 
我每天都会沿着老街晨跑,另一个月里只要赚足了吃早点的零花钱,就会跑到红旗餐厅里来奢侈一次,大多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,一根刚出油锅的油条。咬一口油条,发出嘎嘣的声音,再嘬一口豆浆;换一种吃法那也是有味:拗一段,浸在雪白的豆浆里,夹起,塞到嘴里,绵软的油条满含汁水……
 

再往南走,是竹器社(现在也还保留这个行当)。终日都能听到剖竹撕篾的声音,篾匠咬开竹片的头,用蔑刀剖下去,片成更薄的篾片,这些如纸一样簿的篾片可以做谷箩、米筛、凉席,厚一些的竹片就是做簸箕、谷笪、甑盖、火笼、撮斗的材料。竹器社边上是几家木料店,桌凳椅脚、饭甑、门窗楼梯都可在这选择;再边上就是有一家“老人”商店,卖些南杂商品,这是我小时候最常常光顾的零食店。
 
店员是几个老人。柜台上放着一排玻璃罐,里面盛着腌制的食品,其中有一罐里面是咸橄榄,一角钱可以买三个。这种不是本地特产的东西,咸中带甜,对我具有非常强的诱惑,买上三颗就能享受一天!每一颗的吃法都要精打细算,橄榄含在嘴里,直含到橄榄只剩寡淡的味道才把肉嚼烂咽进肚去,含着它,可以为逛一个书店,走四里多路,三个橄榄下肚,能把太阳熬下山去。
 

老街的尽头是“猪仔寮”,从最初建好,我就没看见过子猪交易,估计是边上居民嫌脏不让人做这种买卖。寮里只交易农民挑来的米、木柴、木炭,后来食品公司在这里撑了一个门面卖卤制食品。那些卤成酱色透着光亮的猪耳朵、猪蹄、猪面肉,色香味俱全,让人看了垂涎欲滴。
 
每逢农历三、六、九墟日,整条老街就显得拥挤不堪,街面两边摆着农户刚摘来的时令蔬菜、商贩的各式摊位、屠夫的肉案,一笼笼的家禽……偶尔,巷子里传来“桶哦”的吆喝声,那是挨家收集粪便的声音。
 
几十年过去了,直到现在,它仍旧是市民最接烟火气的地方。
 
呵,老街。
 
供图 谢平(路开文化)





 
谢平,江西广昌人,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,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,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,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,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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