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不老的歌谣(叶林)

文/叶林


童谣,是老辈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歌,是山乡人童稚时期坐在或站在站篮摇篮里,大姑、阿姐逗乐打趣的“情话”,是孩子们在草坪、晒坪上追逐嬉戏的口令,是母亲充满慈爱浅吟低唱的催眠曲,是无谱的曲、无字的诗,也是人的一生中永远无法忘却的、最美好最温馨的亲情回忆。
 
我的老家在离赣州50里外的赣县区王母渡镇,是桃江岸边的一个小小山村。那地方出门见山、脚下是坎,20来户人家一年到头只看见巴掌大一块天,闭塞而又寂寞。山里人怕寂寞,却不缺少美妙的歌喉和美丽的歌声。
 
我的童年似乎全在歌声和笑声酿就的酒里浸泡,记忆里的每一个日子几乎全由外婆、母亲、舅母用那古老有趣的歌子缀成串成,大人们慈眉善目地唱、挤眉弄眼地逗,小鬼头懵懵懂懂地听、嘻嘻哈哈地笑……
 

流水呀,流水呀!麻麻流水哗哗啦,这是什么花———石榴花?金钱牡丹花!你要猪肉还是鱼子?……
 
不经意间,人像春雨后山里竹笋拔节似地成长起来;不经意间,无数的往事早已随着沧桑岁月如烟飘散。只有这种押韵谐趣调子优美的古老歌谣,却像一面白帆,时时浮现在我记忆的海面。
 
明晃晃的月光下,我们常唱着这样的童谣在晒谷场上嬉戏玩耍。平滑的晒谷场上,月光如水,童谣如水,蛙声似鼓。摇曳的杨柳,远方的狗吠,一幅黑白分明的剪影,想起来让人激动落泪。
 
新人子唔要叫,打个爆竹就会到唔见你家石灰屋,只见你家石灰灶灶头一只鸭婆呱呱叫灶头一只蛇,以为是你家爷灶头一把台扫,以为是你家娘佬……


冬天的太阳底下,小伙计们常常在朝南的院坪上、土墙根儿,玩过家家接新娘的游戏,一边晒太阳,一边嘴里唱着这样的歌谣。那时候,生活虽然贫穷,却给了我们充足的阳光,在享受阳光的同时,我们也享受着童年的欢乐。
 

摇橹摇到赣州府,买枚铜锣买枚鼓,买给姐姐打花鼓……
 
是外婆吧?慈祥的微笑,轻柔的歌声。她粗糙的老茧手摇着一张竹椅和半躺在竹椅上的我,摇给我一个悠远的赣州梦,让我总是羡慕桃江河里那些船、那些木排和那些撑船走水的人。外婆也做着赣州梦吗?那清澈的眼中分明带着几分忧郁、几分向往,亲亲的外婆可是一辈子没到过赣州呀!


萤火虫,萤火虫,映到奶奶床头背养你牛犁大丘养你马下赣州赣州路上一盆花,摇摇摆摆拜亲家,亲家门口一口塘,养条鲤鱼八尺长老弟哇要蒸酒吃,哥哥哇要讨婆佬,讨个婆佬十八岁,唔晓推砻唔晓打碓……
 
是母亲吗?你在憧憬着儿子的成长,结婚成家给你娶个俊俏儿媳妇吧!噢,母亲,你也许想到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吧——是在那条山坑里唱那动人的情歌?此时此刻,在你柔美的歌声里,你分明醉了,你绯红的脸上分明闪耀着幸福的光辉呢!
 

车当车,叉当叉,老妹丢了花手帕,哪个哥哥捡得到,拿回老妹去人家。

妈呀妈,捱(我)要嫁,嫁得犁头坝,吃了西瓜来吃蔗,瓜子剥到夜,花生伴擂茶……
 
一个个童谣从老辈人的烟斗脑里冒出来,从大伯阿舅的水车里流出来,从小哥哥大姐姐咯咯的笑声里飘出来。就像口感粗粝、却营养丰富的糙米饭和五谷杂粮,养成我坚强的生命、粗放的性格和达观的人生态度;就像生命力极强的酸枣根,深深扎入我童年的记忆里,再也没有什么力量使它枯萎。不论走到哪里,不论命运之舟如何颠簸,不论落了难还是发了财,那歌谣永远地成了生命中的一抹嫩绿。
 
月亮姑姑月亮凉请你下来照屋场照得屋场风水好年年爬到割大禾……
 

摄影 小夫(路开文化)




叶林(上图左),江西省赣州市赣县区人,现供职于赣县区文联。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、江西省诗词学会理事、江西省楹联学会副会长、赣南诗联学会副会长,获第一、二届赣州市“十佳优秀民间文艺家”称号。诗联、散文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、人民政协报、江西日报等报刊;著有文集《我是客家人》(江西人民出版社)、《名人与赣南》(百花洲文艺出版社)、《天籁的乡音——客家俗语故事集》(广东旅游出版社)等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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