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“均井巷”监狱往事(三/谢文海)

□文/谢文海
 
(接上期)
 

(四)
 
李所长是个优秀看守所所长,他深爱看管工作,人犯又怕他又爱他。他管理人犯时,凭自己的经历还发明很多土方法,给人犯医治疾病。
 
梁某是一位死刑犯,一次放风时,欺负同监人犯连某,拿起水池的木桶将连某打伤。看守干部立即制止,叫狱医救治包扎好,观察几天伤口还是没痊愈。
 
李所长“批评”狱医没用,说:“用我的土方法,三天就会好!”狱医很难为情:“我已经尽力了,每天都给他换药,谁知道伤口就是没那么快好。”李所长说:“我在这里几十年了,什么没有见过?拿我的土方法,又省钱又见效,伤口还不留疤痕。”
 

李所长叫来看守干部小陈,拿了一支草珊瑚牙膏、一叠草纸,在草纸上涂了一层薄薄牙膏,贴在伤口上;又拿一张草纸,涂一层牙膏,连续三层敷在伤口。果然,人犯说:“伤口很清爽,不那么痛了。”再过几天,我们查看号子时,连某的伤口真是完全好了,他开心不得了,“还是李所长方法好,一下子就结疤了!”
 
李所长管人犯摸爬滚打几十年,有一整套管理经验,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错。对付牢头狱霸,李所长也有自己的“手段”。
 
充当牢头狱霸的人犯,对新关进人犯进行体罚,欺负新进监狱的人犯,在监狱里真的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,那就是:“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。”。
 

牢头狱霸经常变作法子恶作剧,体罚新进人犯,或者是比较老实的人犯。如刚关进的人犯,必须睡在马桶边,这己经成为“潜规则”,还要戒三天“骆驼”(饿饭)。他们还发明什么看“西洋镜”,让人犯面对马桶,照镜子、熏臭味,以此取乐;以及开“摩托车”,骑在人犯身上,拧住两只耳朵,嘴上学摩托车排气的声音,等等……
 
要想人犯思想稳定,必须每天找人犯谈心,了解他们思想状况。对付牢头狱霸,更要及时掌握监室情况,把每个人犯的细微举动和思想状态掌握在股掌之中。每个看守干部都会根据人犯表现,安排自己的眼线(卧底),以便掌握人犯动态,杜绝牢头狱霸在狱中继续犯罪。
 
当然,仅有眼线还是不够的,那时也没有现在随处可见的电子监控设备,如何随时掌握监室动态,又不引起人犯的注意呢?李所长的办法是,打双赤脚,经常轻手轻脚不吭气前往监室,撩起布帘观察监室动静,一旦发现有人犯不守规矩,有牢头狱霸欺负人犯现象,马上卷入禁闭室关禁闭。他的这样每天不间断的巡视,起了很大震摄作用,监狱秩序明显好转。
 

(五)
 
当年挂牌的“均井巷”监狱,事实上也是“均井巷”看守所。看守所还有一个任务,就是要对死刑犯进行看押。对这些判了死刑的犯人,管理是非常头疼的一件事。他们知道自己快要执行死刑了,有的破罐子破摔,在监狱里头继续犯罪;有的求生欲望强烈,想法设法策划逃跑。
 
还是在1983年“严打”期间,有四名重刑犯,其中死刑犯两名、无期徒刑两名,分别是曾某、张某、胡某,刘某,他们策划了一次逃跑计划。
 
他们首先控制整个监号人犯,威胁说:“谁敢报告干部,就卡死谁!”。封闭消息后,他们折断自己的牙刷,开始在自己脚镣上磨,每天不停地磨,将脚镣的螺丝磨到可以拧开脚镣为止。再将脚镣的螺丝拧下,每天晚上撬开地板,在地板底下把土挖开,又钻到地板下爬至通风口,拿每天人犯的喝的凉开水,浇在通风口水泥连接处。久而久之,经过三个月的秘密行动,终于把水泥溶化。
 

那天是晚上三点半左右,四名重刑犯爬出通风口,这个位置正好是“均井巷”监狱通往市(原县级市)公安局的后门。他们爬出公安局围墙窜至阳明路,接着拿砖头砸开两辆停在街边的自行车,飞快奔上了逃跑之路。
 
夜深人静,四名逃犯往东门出城向沙石方向了逃窜。至五里亭地段,罪犯曾某说:“前面就是卫校了,我们去搞一点吃的,再偷一点包子,逃跑路上吃。”他们四人翻墙爬进卫校食堂,吃饱后带了大量食品,继续往南康方向逃窜。
 
他们逃跑两小时后,天亮了,“均井巷”监狱里的犯人开始起床,有一个姓聂的犯人突然发现四个人不见了,马上叫醒同监狱的其他人犯,大家都有点莫名其妙。有的人犯说:“可是被抓去枪毙了。”有的说:“不可能,还会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就在此时,一个犯人将四人睡觉位子的被子拔开,发现地板被撬开了,不禁大惊失色:“他们逃跑了!”
 

见状,重刑犯孙某说:“不如我们一起逃跑吧!”轻刑犯刘某不愿意:“你们要跑我不管,反正我不跑,抓回来要加刑的。”另一人犯提议:“快天亮了,我们还是赶快报告给干部吧,不然,我们都受牵联!”
 
众人犯同意。早上五点左右,他们报告了值班干部,值班干部马上报告李所长:“出大事了,跑了四个重刑犯!”李所长深知责任重大,迅速报告公安局局长,局长马上布置封锁东南西北门四个出口,加上水路交通,及时调动全局警力,同时请求武警部队配合,全力围捕,很快就把小小赣州城围得水泄不通。
 
李所长气得全身发抖,脸色从来没有这样色苍白过,他把腮板子咬得嘎嘎直响。这位个性特别强的老所长,平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:“情愿丢手,都不要丢丑!”这下,可丢“大丑”了,如何向组织交待。他真想把头往土里钻。
 

即使这样,他还是冷静下来,在把同逃跑四人共住一间监室人犯关押到其他监号的同时,布置全体看守干部对这些人犯进行讯问,了解逃跑人犯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蛛丝马迹,判断他们可能逃跑的方向。不久,赣州卫校保卫科来报,学校食堂被盗,偷走很多食品,公安局长立即召集会议,分析食品被盗与逃跑人犯是有否联系,通过迅速提取指纹比对以及脚印分析,确定就是逃犯所为。
 
围捕人员立即前往卫校方向搜捕。这时,公安警犬可立大功了,沿气味追捕到了现在沙河地段的一个小山丘,接着便是一阵狂吠。警犬员说:“找到了,他们就在山里。”
 
全体参战人员开始围山,发现了逃犯,于是开始喊话。四名逃犯负隅抵抗,不听劝说。局长下令,对不听劝告负隅抵抗者,可先鸣枪警告,再开枪射击。经过一段时间搜捕,公安民警将四名逃犯击伤,终于追捕归案。
 
犯人归案,李所长背负的一块沉重石头才落下地来。此后,四名逃犯被全部判处死刑,“均井巷”监狱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追逃事件。
 

(六)
 
1985年,原县级赣州市公安局看守所搬迁,“均井巷”监狱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 
从新中国成立初期至搬迁,“均井巷”监狱承载着维护社会稳定,打击犯罪、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重要作用,人民警察在这里每天与人犯同吃同住,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迹,但他们的黙黙付出,平凡之中更显卓越。至今保留在均井巷中段那扇铁门下方的铁制轨道,镌刻下每位看守干部不可磨灭的身影,我们对他们充满敬重。
 
笔者曾经是“均井巷”监狱看守干部中的一员,回想当年往事,此刻,我想真诚地说一声:亲身感受到国家的日渐富强,我们所有的辛苦,一个字,值!
 
(全文完。谢谢阅读!)
 
摄影  囿余(路开文化)




谢文海,江西省赣州市章贡区人,1960年生,江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,赣州市书法协会常务理事,章贡区书法家协会主席,章贡区作家协会理事。多年从事政法工作,工作之余师从名师学习书法,并创建海琳画派,立足于赣南山水写意画风。

★往期回顾:
【路开原创】“均井巷”监狱往事(一/谢文海)
【路开原创】“均井巷”监狱往事(二/谢文海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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