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文/欧阳斌
我母亲病房隔壁，这天下午来了一对老年人。医生推着轮椅，女人＂哎哟哎哟＂的叫着，男子左手吊着绷带，跟在轮椅后面，一脸焦急。
到了病床前，男子用右手费力地抬起女人的双腿，配合医生把女人放上了床。听女人＂哎哟＂得厉害，我走了过去，帮着医生和男子让女人躺好，看着护士给女人打上了吊针。
我和男子对上眼后，我问：＂怎么啦？＂
男子说：＂三天吃不下东西，一吃就吐。＂
医生、护士一阵忙碌毕，出了病房。女人＂哎哟＂声渐渐小下去，男人喊了＂妈＂。我再问，才知是一对母子，母亲97岁，儿子75了。
两人边远山区来的，一身农村人打扮。我又一打量，见老奶奶皮包骨头、白发稀疏、眼窝深陷，极痛苦的样子。老大爷也满脸憔悴，矮墩墩的个子虽然显得结实，有些外突的双眼闪着的光尚还明亮，可胡子拉渣的双唇衬着一脸的皱纹，仍是十分老态。尤其是看见大爷打着绷带的左手，我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怜悯。于是问：＂大爷，手怎么啦？＂
大爷说：＂脱臼一个多月，好些了，还有点不方便。＂他给我递过来慈和的目光，似乎感谢我的帮助，没有说出＂谢谢＂，倒一下子同我熟络了。他对我说，他是独子，他爸爸也是独子，他自己还是生了一个独子。不过，略停了一会，他又说：＂我还有一个女儿。＂
大爷很喜欢说话，声音嗡嗡的，口齿倒清楚。他说：＂我妈前年跌了一跤，左脚断了，不肯来医院，拄上了拐棍。这些年越来越多病，从来不肯来医。这回痛得不行，我才叫救护车来拉。车来了，死活不肯上车，是医生、护士强行扛上车的。我晓得，我妈怕花钱，可该花也得花，没有钱也得花。＂
他见母亲不喊＂哎哟＂了，转过脸去跟母亲说：＂妈，不痛了吧？＂
老奶奶的脸挣了一下，没有理儿子，看着我说：＂这么老了，有什么医头。＂
我忙说：＂医得好呢，你老人家要活一百多岁呢。＂
老奶奶说：＂浪费钱那。我全身都是病，医不医一个样。＂说着又＂哎哟＂了。
老奶奶说话很小声，说得很慢，脑子却清醒，不糊涂。她＂哎哟＂几声后对儿子说:＂回家吧，不要医了。＂
大爷来不及回劝，护士拿了CT、核酸检测和大、小便化验等好几张单子过来。护士见大爷这么老了，问：＂家里没有年轻人来呀？＂护士的话里，是觉得大爷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老太太。
大爷答道：＂我儿子在河南，孙子在河北，回不来。＂
护士嘴巴张了张，没再说话，去推来轮椅。我见母亲睡了，上前去帮忙，同护士一起将老奶奶抱上轮椅。接着，我一手举着吊瓶，一手推着轮椅，同大爷一起把老太太推去了核酸釆集处，推去了CT室，又推回了病房。
一路上，我抱了三次老奶奶，做CT两次，抱上病床一次。老奶奶很轻，我没费多大力气。做完这些，我再看老奶奶和大爷时，他们想对我说什么，嗫嚅了好一会，没有说出来。从他们的眼神里，我看到了他们露出的歉意。
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上午，我照顾好母亲服下药，便去隔壁大爷和老奶奶处。老奶奶仍然吃不下饭，见我来了，睁开眼睛看了看我，大爷倒问了我一声好。我见大爷双眼泛红，问道：＂昨晚没睡好？＂
＂扑在我妈床边打了个瞌睡，也不怎么困。＂
＂不租张床？＂
＂带了2100块，交了2000，剩下的吃饭。我们农民，哪有那么多钱。＂
这样就聊了开来。大爷说，平时加上她70岁的老婆，三个老人在家。田里的事他做，照看母亲、喂鸡喂鸭、洗洗涮涮、烧火做饭等家务事，他老婆做。大爷力气大不如前，天天得去下田、上山，下田种东西，上山砍柴火。
大爷说：＂我做起事来，腰呀背呀手呀脚呀都疼，在家坐下来就不疼。可我哪里能坐下来，坐下来，哪有吃。靠儿子，儿子有一家子，开支也不少，怎么靠？还是自己做到来吃。现在做事，做不到太多。去年种的柑桔算好，卖了2000多块钱。水稻打是打了4000多斤，卖不出，没有人要。三个老人吃不了那么多，今年不种水稻了。＂
大爷从这头说到那头，又说到了他的手，道：＂我这只手说是说脱臼，痛了半年多，医了10000多块钱。还好是贫困户，报了百分之九十多。今年是脱贫户了，说医保跟大家一样。我这只手好在是去年病的，享受到了。＂
说话时，大爷一直语调平平，凹陷着的嘴巴张张合合，脸上绽放着一丝笑容。我再仔细看，看见大爷一直是笑着说话的。
大爷略微停话时，我插话说：＂医生说你妈是什么病？＂
大爷说：＂说是胃什么的，我也说不来。嘿，还说肺部有阴影，血压又高，检查单子上写了好多病，看不懂。老了，哪哪都不行。＂
我说：＂我看奶奶的病，2000块不一定够。你给儿子说了吧？＂
＂说了，他不愿意给钱。＂
＂你儿子做什么？＂
＂打工，不愿意给，随他。＂
这时，老奶奶也说：＂孙子不给钱，让他。＂
两个老人说起晚辈来，言语平静，我没有听出他们在抱怨。
我说：＂病可要治好来。＂我后一句本想说：＂大爷还是要多准备点钱。＂但我没有说出来。
大爷接过话去说：＂净这2000块医，没有钱了，回家。＂
大爷这句话说得有些响，老奶奶当然听见了。不过，老奶奶没有什么反应，疼痛又让她＂哎哟＂了。
这时，护士来告知两位老人，核酸检测为阴性，要从这个过渡病房转到14号床去。护士告知了，去忙了。大爷对我说：＂你帮我扶过去，我背不动母亲。＂
我和大爷一人架着老奶奶的一个胳膊，老奶奶右手撑着一根棍子，三个人七个支点地向14号床一步一挪地走去。一共一百多步，老奶奶发出一百多个＂哎哟＂，明显是病的地方很痛。
快到床边了，正在整理床铺的护士说：＂怎么不用轮椅？＂我和大爷相互看了看，好像觉得做错了，却没有回应护士的问。跟着，我和大爷把老奶奶抬上了床，看着护士打上了吊针。
14号床靠着门口，一个不大的病房有四张床，显得有点拥挤。我见大爷从床这边走到床那边，开始忙碌着，一会抻一抻母亲的枕头，一会拉一拉母亲的衣服，很细心的，我就回了母亲的病房。
又一夜无话。
第三天一早，大爷在走廓上碰到我，面露喜色的对我说：＂昨天下午，我老婆打电话说，我在福建的女儿寄来了2000块钱。＂
我应道：＂好事啊。＂
大爷和我均要让病人洗漱，便匆匆离开。
第四天上午，我过去看他们，大爷没等我问话，说：＂今天早上吃了半碗粥，一个馒头。＂
我把脸朝向靠着床头坐着的老奶奶，说：＂痛不痛？＂
老奶奶显然声音大了些，说：＂好多了。＂
大爷的话又多了，他说：＂在家里面，吓死啦！又吐又泄，吃什么吐什么，痛得大汗淋漓。我想，不来医院怎么行。第一次叫救护车，五十多里，来了，好，贵是贵了点。不过，再贵，贵不过人命，算是把我妈救过来了。这个医院我去年来过，医病很会的，态度又好。当然，人要是一辈子不进医院，更好。人不是铁，铁还生锈呢，人会没有病痛？我们作田的有什么盼头，老少平安，天大的福气。＂
我说：＂农民好，农村好！乡下空气多新鲜。＂
大爷说：＂你说得再好，你也不来农村住。＂
大爷母亲的病好转了，大爷这天说的话很清脆，说得脸上充满了笑意。
正说着，老奶奶说要尿了，大爷弯下腰从床底下拿起尿盆，欲伸进老奶奶被窝里去，老奶奶要自己起来上卫生间，大爷放下尿盆去扶老奶奶下床。
我上前去帮着扶，大爷说：＂不用。＂就给老奶奶递过去棍子，让老奶奶拄着下了床。大爷搀扶着老奶奶往病房里头的卫生间走去。大爷挽住老奶奶的手，肩膀靠得很紧，老奶奶拄着棍子走着，比头一天快了许多。进了卫生间，老奶奶叫大爷出来，关上门，自己尿了。
看来问题不大，老奶奶的急性病有了好转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我母亲病情反复，我一直在忙着推母亲去检查和陪着母亲，没有再去14号病床。偶尔遇见，是大爷扶着老奶奶在走廊上缓慢地走着。他们看见我，便点头招呼。
我说：＂好了？＂
大爷说：＂能吃米饭了。＂
再碰见，老奶奶能拄着棍子自己走，我说：＂奶奶好！＂
老奶奶朝我笑了笑。
大爷说：＂能吃肉了。＂他停了停，再说：＂其它毛病一时半会治不好，我们农村人，吃得下，命就长。＂
第七天上午，我刚到医院，见大爷和老奶奶走出了病房，大爷手中还拎着一个袋子。我还没有问话，大爷说：＂出院了。＂两个人对我笑了。
我忙说：＂好了就好，恭喜哈！＂
老奶奶说：＂有时间来我家玩。＂老奶奶的嗓音有点响了。
大爷也说：＂要来哦，我们农村空气新鲜，好玩。＂大爷说了我说过的话，却没有跟我说他家的住址。
我知道两位老人说的是客套话，也没有问，应了好，即别过了。
我往母亲病房走时，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，看见了并排走出住院部大门的两个老人。我看见他们一直朝前走去，步子虽然慢，倒也走得稳。猛然间，我像是领悟到了什么，但这个什么到底是什么，想了好一会儿，又似乎说不出来。
摄影 祥瑞（路开文化）
欧阳斌，江西瑞金人，赣州市章贡区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，退休，章贡区作家协会顾问。现居赣州。
我母亲病房隔壁，这天下午来了一对老年人。医生推着轮椅，女人＂哎哟哎哟＂的叫着，男子左手吊着绷带，跟在轮椅后面，一脸焦急。
到了病床前，男子用右手费力地抬起女人的双腿，配合医生把女人放上了床。听女人＂哎哟＂得厉害，我走了过去，帮着医生和男子让女人躺好，看着护士给女人打上了吊针。
我和男子对上眼后，我问：＂怎么啦？＂
男子说：＂三天吃不下东西，一吃就吐。＂
医生、护士一阵忙碌毕，出了病房。女人＂哎哟＂声渐渐小下去，男人喊了＂妈＂。我再问，才知是一对母子，母亲97岁，儿子75了。
两人边远山区来的，一身农村人打扮。我又一打量，见老奶奶皮包骨头、白发稀疏、眼窝深陷，极痛苦的样子。老大爷也满脸憔悴，矮墩墩的个子虽然显得结实，有些外突的双眼闪着的光尚还明亮，可胡子拉渣的双唇衬着一脸的皱纹，仍是十分老态。尤其是看见大爷打着绷带的左手，我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怜悯。于是问：＂大爷，手怎么啦？＂
大爷说：＂脱臼一个多月，好些了，还有点不方便。＂他给我递过来慈和的目光，似乎感谢我的帮助，没有说出＂谢谢＂，倒一下子同我熟络了。他对我说，他是独子，他爸爸也是独子，他自己还是生了一个独子。不过，略停了一会，他又说：＂我还有一个女儿。＂
大爷很喜欢说话，声音嗡嗡的，口齿倒清楚。他说：＂我妈前年跌了一跤，左脚断了，不肯来医院，拄上了拐棍。这些年越来越多病，从来不肯来医。这回痛得不行，我才叫救护车来拉。车来了，死活不肯上车，是医生、护士强行扛上车的。我晓得，我妈怕花钱，可该花也得花，没有钱也得花。＂
他见母亲不喊＂哎哟＂了，转过脸去跟母亲说：＂妈，不痛了吧？＂
老奶奶的脸挣了一下，没有理儿子，看着我说：＂这么老了，有什么医头。＂
我忙说：＂医得好呢，你老人家要活一百多岁呢。＂
老奶奶说：＂浪费钱那。我全身都是病，医不医一个样。＂说着又＂哎哟＂了。
老奶奶说话很小声，说得很慢，脑子却清醒，不糊涂。她＂哎哟＂几声后对儿子说:＂回家吧，不要医了。＂
大爷来不及回劝，护士拿了CT、核酸检测和大、小便化验等好几张单子过来。护士见大爷这么老了，问：＂家里没有年轻人来呀？＂护士的话里，是觉得大爷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老太太。
大爷答道：＂我儿子在河南，孙子在河北，回不来。＂
护士嘴巴张了张，没再说话，去推来轮椅。我见母亲睡了，上前去帮忙，同护士一起将老奶奶抱上轮椅。接着，我一手举着吊瓶，一手推着轮椅，同大爷一起把老太太推去了核酸釆集处，推去了CT室，又推回了病房。
一路上，我抱了三次老奶奶，做CT两次，抱上病床一次。老奶奶很轻，我没费多大力气。做完这些，我再看老奶奶和大爷时，他们想对我说什么，嗫嚅了好一会，没有说出来。从他们的眼神里，我看到了他们露出的歉意。
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上午，我照顾好母亲服下药，便去隔壁大爷和老奶奶处。老奶奶仍然吃不下饭，见我来了，睁开眼睛看了看我，大爷倒问了我一声好。我见大爷双眼泛红，问道：＂昨晚没睡好？＂
＂扑在我妈床边打了个瞌睡，也不怎么困。＂
＂不租张床？＂
＂带了2100块，交了2000，剩下的吃饭。我们农民，哪有那么多钱。＂
这样就聊了开来。大爷说，平时加上她70岁的老婆，三个老人在家。田里的事他做，照看母亲、喂鸡喂鸭、洗洗涮涮、烧火做饭等家务事，他老婆做。大爷力气大不如前，天天得去下田、上山，下田种东西，上山砍柴火。
大爷说：＂我做起事来，腰呀背呀手呀脚呀都疼，在家坐下来就不疼。可我哪里能坐下来，坐下来，哪有吃。靠儿子，儿子有一家子，开支也不少，怎么靠？还是自己做到来吃。现在做事，做不到太多。去年种的柑桔算好，卖了2000多块钱。水稻打是打了4000多斤，卖不出，没有人要。三个老人吃不了那么多，今年不种水稻了。＂
大爷从这头说到那头，又说到了他的手，道：＂我这只手说是说脱臼，痛了半年多，医了10000多块钱。还好是贫困户，报了百分之九十多。今年是脱贫户了，说医保跟大家一样。我这只手好在是去年病的，享受到了。＂
说话时，大爷一直语调平平，凹陷着的嘴巴张张合合，脸上绽放着一丝笑容。我再仔细看，看见大爷一直是笑着说话的。
大爷略微停话时，我插话说：＂医生说你妈是什么病？＂
大爷说：＂说是胃什么的，我也说不来。嘿，还说肺部有阴影，血压又高，检查单子上写了好多病，看不懂。老了，哪哪都不行。＂
我说：＂我看奶奶的病，2000块不一定够。你给儿子说了吧？＂
＂说了，他不愿意给钱。＂
＂你儿子做什么？＂
＂打工，不愿意给，随他。＂
这时，老奶奶也说：＂孙子不给钱，让他。＂
两个老人说起晚辈来，言语平静，我没有听出他们在抱怨。
我说：＂病可要治好来。＂我后一句本想说：＂大爷还是要多准备点钱。＂但我没有说出来。
大爷接过话去说：＂净这2000块医，没有钱了，回家。＂
大爷这句话说得有些响，老奶奶当然听见了。不过，老奶奶没有什么反应，疼痛又让她＂哎哟＂了。
这时，护士来告知两位老人，核酸检测为阴性，要从这个过渡病房转到14号床去。护士告知了，去忙了。大爷对我说：＂你帮我扶过去，我背不动母亲。＂
我和大爷一人架着老奶奶的一个胳膊，老奶奶右手撑着一根棍子，三个人七个支点地向14号床一步一挪地走去。一共一百多步，老奶奶发出一百多个＂哎哟＂，明显是病的地方很痛。
快到床边了，正在整理床铺的护士说：＂怎么不用轮椅？＂我和大爷相互看了看，好像觉得做错了，却没有回应护士的问。跟着，我和大爷把老奶奶抬上了床，看着护士打上了吊针。
14号床靠着门口，一个不大的病房有四张床，显得有点拥挤。我见大爷从床这边走到床那边，开始忙碌着，一会抻一抻母亲的枕头，一会拉一拉母亲的衣服，很细心的，我就回了母亲的病房。
又一夜无话。
第三天一早，大爷在走廓上碰到我，面露喜色的对我说：＂昨天下午，我老婆打电话说，我在福建的女儿寄来了2000块钱。＂
我应道：＂好事啊。＂
大爷和我均要让病人洗漱，便匆匆离开。
第四天上午，我过去看他们，大爷没等我问话，说：＂今天早上吃了半碗粥，一个馒头。＂
我把脸朝向靠着床头坐着的老奶奶，说：＂痛不痛？＂
老奶奶显然声音大了些，说：＂好多了。＂
大爷的话又多了，他说：＂在家里面，吓死啦！又吐又泄，吃什么吐什么，痛得大汗淋漓。我想，不来医院怎么行。第一次叫救护车，五十多里，来了，好，贵是贵了点。不过，再贵，贵不过人命，算是把我妈救过来了。这个医院我去年来过，医病很会的，态度又好。当然，人要是一辈子不进医院，更好。人不是铁，铁还生锈呢，人会没有病痛？我们作田的有什么盼头，老少平安，天大的福气。＂
我说：＂农民好，农村好！乡下空气多新鲜。＂
大爷说：＂你说得再好，你也不来农村住。＂
大爷母亲的病好转了，大爷这天说的话很清脆，说得脸上充满了笑意。
正说着，老奶奶说要尿了，大爷弯下腰从床底下拿起尿盆，欲伸进老奶奶被窝里去，老奶奶要自己起来上卫生间，大爷放下尿盆去扶老奶奶下床。
我上前去帮着扶，大爷说：＂不用。＂就给老奶奶递过去棍子，让老奶奶拄着下了床。大爷搀扶着老奶奶往病房里头的卫生间走去。大爷挽住老奶奶的手，肩膀靠得很紧，老奶奶拄着棍子走着，比头一天快了许多。进了卫生间，老奶奶叫大爷出来，关上门，自己尿了。
看来问题不大，老奶奶的急性病有了好转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我母亲病情反复，我一直在忙着推母亲去检查和陪着母亲，没有再去14号病床。偶尔遇见，是大爷扶着老奶奶在走廊上缓慢地走着。他们看见我，便点头招呼。
我说：＂好了？＂
大爷说：＂能吃米饭了。＂
再碰见，老奶奶能拄着棍子自己走，我说：＂奶奶好！＂
老奶奶朝我笑了笑。
大爷说：＂能吃肉了。＂他停了停，再说：＂其它毛病一时半会治不好，我们农村人，吃得下，命就长。＂
第七天上午，我刚到医院，见大爷和老奶奶走出了病房，大爷手中还拎着一个袋子。我还没有问话，大爷说：＂出院了。＂两个人对我笑了。
我忙说：＂好了就好，恭喜哈！＂
老奶奶说：＂有时间来我家玩。＂老奶奶的嗓音有点响了。
大爷也说：＂要来哦，我们农村空气新鲜，好玩。＂大爷说了我说过的话，却没有跟我说他家的住址。
我知道两位老人说的是客套话，也没有问，应了好，即别过了。
我往母亲病房走时，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，看见了并排走出住院部大门的两个老人。我看见他们一直朝前走去，步子虽然慢，倒也走得稳。猛然间，我像是领悟到了什么，但这个什么到底是什么，想了好一会儿，又似乎说不出来。
摄影 祥瑞（路开文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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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斌，江西瑞金人，赣州市章贡区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，退休，章贡区作家协会顾问。现居赣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