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文/谢平
“南京佬”拖着他的条凳，撑着他的拐杖，从他的既是卧室又是厨房的屋里出来，老街上就回荡着拐杖戳在卵石上、条凳拖在卵石上的声音。这种声音深入人心，而且不管大人小孩，都会即刻在脑海里浮现出他的形象。
几十年后，我和我的同学聊起那段生活，一提到“南京佬”，都记得他的一两件事。
他在铁匠铺停留下来，看见一位农妇站在铁匠师傅边，她要打一张镢头。“打铁冇样，边打边相。”“南京佬”用尖细的声音唱道。农妇专注地看着她的蹶头逐渐成形，火红的镢头伸进泥里，“嗞”地冒起一团烟雾。
“我娘学打铁，你娘学卖x。”“南京佬”又唱道。农妇噗嗤笑出声：“死了个‘南京佬’，你下世都还要做瘸子。”
有人和他搭上话，他就显得兴致很高，才不在乎下辈子的事。“南京佬”掏出香烟，烟盒上是一匹奔跑的彩色的马，这种香烟一包要三角钱，比起四分钱的“梅花”香烟、七分钱的“香叶”香烟算是高档烟。
他的烟多半是他在城里工作的弟弟给的，他要给人造成的假象是他的高档烟永远抽不完，事实上烟盒里装的只是低价烟。他点燃烟，猛吸一口，仰起头，吐出一长串的烟圈，袅袅上升。农妇却始终关心她的蹶头，没兴趣与他答话。
“南京佬”最充足的就是时间，他从家里出来，到了晚上才回去。他一整天显得无所事事，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事他能干的，而别人都在为生计忙碌。
他每天锻炼最多的就是嘴皮子，说多了不免祸从口出，结果被夺了拐杖，抽了条凳。凭他的难以缚鸡的力量，最后要么跪地求饶，要么滚地耍泼，但在女人面前，他就不担心有暴力侵犯，而且碰到心善的女人还可以放肆地说些荤话，沾点便宜。
“南京佬”在理发店消磨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，甚至有时午饭也会叫人匀给他吃。
理发店就一个师傅，四十岁的中年人，脚跛——在当地，做这门手艺的很多人都是有这种残疾。
“南京佬”称他为“老哥”，虽没有血缘关系，但他认为“同病相怜”而所以是亲人。但“老哥”并不认同“南京佬”所说的“同病”。“老哥”说过，他是从树上掉下来摔坏腿的，二十岁之前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，这就像一个曾经是家道发达的富家子弟后来没落了，与一个八辈子都是穷光蛋的不一样。
他认为“南京佬”从小得小儿麻痹症导致人瘸，是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，更不同的是，他是有家室的人，“南京佬”最多只能说是差点有老婆的人。
“南京佬”的这个“老婆”，是老街一个好心人介绍的，好心人对“南京佬”说：“你们是般配的。”这位“般配”的女子精神状况不是很好，坐不到十分钟，就拍个下大腿，大喝一声“嗨！”如骑马一般奋蹄而去。好事者总是拿这件事来取笑“南京佬”，使他陷入尴尬境地。
不久前，我去新安故地重游，在老街拍摄了几张照片，那是仅存不多的几间木板房。现在老街两边的建筑全都是新建的。没有看到“南京佬”。
供图 谢平（路开文化）
“南京佬”拖着他的条凳，撑着他的拐杖，从他的既是卧室又是厨房的屋里出来，老街上就回荡着拐杖戳在卵石上、条凳拖在卵石上的声音。这种声音深入人心，而且不管大人小孩，都会即刻在脑海里浮现出他的形象。
几十年后，我和我的同学聊起那段生活，一提到“南京佬”，都记得他的一两件事。
他在铁匠铺停留下来，看见一位农妇站在铁匠师傅边，她要打一张镢头。“打铁冇样，边打边相。”“南京佬”用尖细的声音唱道。农妇专注地看着她的蹶头逐渐成形，火红的镢头伸进泥里，“嗞”地冒起一团烟雾。
“我娘学打铁，你娘学卖x。”“南京佬”又唱道。农妇噗嗤笑出声：“死了个‘南京佬’，你下世都还要做瘸子。”
有人和他搭上话，他就显得兴致很高，才不在乎下辈子的事。“南京佬”掏出香烟，烟盒上是一匹奔跑的彩色的马，这种香烟一包要三角钱，比起四分钱的“梅花”香烟、七分钱的“香叶”香烟算是高档烟。
他的烟多半是他在城里工作的弟弟给的，他要给人造成的假象是他的高档烟永远抽不完，事实上烟盒里装的只是低价烟。他点燃烟，猛吸一口，仰起头，吐出一长串的烟圈，袅袅上升。农妇却始终关心她的蹶头，没兴趣与他答话。
“南京佬”最充足的就是时间，他从家里出来，到了晚上才回去。他一整天显得无所事事，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事他能干的，而别人都在为生计忙碌。
他每天锻炼最多的就是嘴皮子，说多了不免祸从口出，结果被夺了拐杖，抽了条凳。凭他的难以缚鸡的力量，最后要么跪地求饶，要么滚地耍泼，但在女人面前，他就不担心有暴力侵犯，而且碰到心善的女人还可以放肆地说些荤话，沾点便宜。
“南京佬”在理发店消磨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，甚至有时午饭也会叫人匀给他吃。
理发店就一个师傅，四十岁的中年人，脚跛——在当地，做这门手艺的很多人都是有这种残疾。
“南京佬”称他为“老哥”，虽没有血缘关系，但他认为“同病相怜”而所以是亲人。但“老哥”并不认同“南京佬”所说的“同病”。“老哥”说过，他是从树上掉下来摔坏腿的，二十岁之前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，这就像一个曾经是家道发达的富家子弟后来没落了，与一个八辈子都是穷光蛋的不一样。
他认为“南京佬”从小得小儿麻痹症导致人瘸，是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，更不同的是，他是有家室的人，“南京佬”最多只能说是差点有老婆的人。
“南京佬”的这个“老婆”，是老街一个好心人介绍的，好心人对“南京佬”说：“你们是般配的。”这位“般配”的女子精神状况不是很好，坐不到十分钟，就拍个下大腿，大喝一声“嗨！”如骑马一般奋蹄而去。好事者总是拿这件事来取笑“南京佬”，使他陷入尴尬境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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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图 谢平（路开文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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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平，江西广昌人，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，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，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，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，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★往期回顾：
【路开原创】市井小记：新安老街（谢平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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