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抹不去的记忆(沈丽华)

文/沈丽华
 


 
外婆家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,我心里深深的不舍,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
 
拆迁的消息是表弟打电话告诉我的。
 
表弟在省城上班,离老家近,能够常回家看看。
 
我呢,自从大学毕业后,就一直漂泊在外,当完北漂又做深(深圳)漂。
 
在异乡,夜深人静的时候,只能抬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
 
我打电话问:"妈妈,外婆家的房子是真的要拆迁吗?我春节回来还能到老家住一住吗?哪怕只是一个晩上。
 
电话里,妈妈叹了一口气,嚷嚷着说:“政府行为,对城中村和周边老旧住房进行改造,不拆不行啊!"
 
顿了顿,妈妈又说:"儿子,你放心吧,你回来时,可能还有得住!"
 


 
在我的记忆里,外婆家的房子,并不是老旧住房啊。
 
房子位于城乡结合部的菜园村。顾名思义,菜园村的农民,祖祖辈辈靠种植蔬菜为生。春夏秋冬,小村四周的田野上,各种蔬菜连片种植,生机勃勃,源源不断地供应市场。村里十家九户,都有培育蔬菜种苗的技术能手,每到赶集日,十里八乡的农民,都会来挑选菜秧,回家栽种。
 
外婆家建房的宅基地,是外祖母留给她的。
 
房子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此时的我还没有出生呢。
 
听妈妈说,以前,妈妈一家在县城中心的单位大院居住,离县公安局的办公楼和职工宿舍不远。二舅公就在公安局上班。
 
我的大舅是一个活泼开朗,喜欢广交朋友的时尚青年,不知从何时起,他认识了好几位武警中队的兵哥哥。
 
这些当兵的小伙子,来自四面八方,昆明、大理、保山、贵州的都有。
 
因为住得近,大舅每天读书放学后,就会往中队里跑,死皮赖脸地粘着兵哥哥教他练功习武。大舅喜欢购买和收藏小人书,有好几百本,他常常会带书给兵哥哥们看,与他们谈天说地,了解外面的世界。
 

大舅还喜欢养鸽子,家里的屋檐下建有鸽舍,养肉鸽;小阁楼的窗外,挂满鸽子笼,养信鸽。最多时养了50多只。
 
因为贪玩,心思不在学习上,初中毕业后,没有考上高中。外公一气之下,砸了他的鸽舍,放飞了信鸽,剁烂了鸽笼。
 
外婆用肉鸽炖了三七汽锅,煮了红烧鸽子肉,全家人大快朵颐。
 
懊恼的大舅捶胸顿足,满脸鼻涕大哭一场。一哭不争气没有考上高中,二哭由此给心爱的鸽子带来灭顶之灾。
 
外公外婆为了让大舅知道生活的艰难,刻意不让他复读,责令他去打工挣钱。
 
年方十五的懵懂少年,推着木制的冰柜,到县城周边的村寨叫卖冰棒,到县农机修理厂拜师学车工技术,整天油滴汗淌,一双黑乎乎的手,一身脏脏的衣服。
 
一段时间的社会实践,让他感受到了生活的不容易、挣钱的辛苦,领会到了父母的良苦用心。觉醒了的大舅,他自觉地悄悄复习功课,第二年又参加中考,终于走进了高中课堂。
 
参加工作后,大舅有机会到省水利水电学校和成都大学读书,成长为一名水电工程师。
 
啊哈,不好意思,扯远了。
 


 
因为单位的住房面积太小,儿女渐渐长大,居住不太方便,外公外婆便决定自己盖房子。
 
开工建房那天,喜庆的鞭炮声刚停息,大舅的兵哥哥朋友,手提军用铲子,肩扛锄头来了十多个。
 
外婆纳闷,谁请他们?正想问大舅时,中队长道:"阿姨,我们今天星期天休息,来帮你们家挖石脚沟。"
 
外婆摇摇头说:“不妥,不妥,怎么能让你们帮我家干活?"
 
中队长说:“没事的,阿姨。你平时对我们那么好,每次到你们家里玩,逢年过节,也不知道吃过多少顿你做的卷粉、米线和饭菜啊。今天,帮你们做点事,是表示感谢了,不客气啦。”
 
外婆欣慰地笑笑:"谢谢,谢谢!”
 
外婆和我妈忙着去市场买肉买菜、淘米做饭,热情款待不请自到、挥汗如雨、劳动了一天的战士们。
 
不料,第二天建房师傅验收石脚沟时,发现这些兵哥哥挖的石脚沟,按之前交待的多挖深了二十多公分,得多辅一层石料,造成石料浪费。
 
外婆爽朗地笑笑说:"没事,没事,小伙子们力气大了。"
 


 
两年后,一幢土木结构,200多平米的两层农家小楼拨地而起。
 
赶着喜庆的日子,我和表弟先后降临到这个幸福的家庭。
 
外婆为了解除我们父母的后顾之忧,能安心工作,果断地放弃干部身份,申请提前五年退休。外婆像一只慈爱的老母鸡,把她的后辈儿孙,紧紧地呵护在她温暖的翅膀下。从此,宽畅明亮温馨的新家里,鸡鸣狗叫娃娃哭,很是热闹。
 
又两年后,我爸爸由边防部队转业到森林公安局工作,分到一套新住房。
 
每到星期天,我就会吵着让妈妈带我出门。一路上,妈妈牵着我的小手,嘴里轻轻地啍唱着小曲:
 

风儿轻轻地摇晃着山楂树上的山楂,

清晨薄雾的味道像那路边淡兰的花,

耳边的小鸟在说着话,

草尖上的露水沾湿头发,

追着那只蝴蝶要去哪?

小路的尽头是外婆的家。

……
 
对啊,我们就是要去外婆家。
 
在外婆家,我可以尽情的与小表弟玩捉迷藏,在铺满青石板的院子里骑滑轮车。
 

春天里,外婆带着我们田坝上摘青蚕豆,提着竹箩到稻田里摸鱼,捞小科斗;炎炎夏日,外婆让我们躺在葡萄架下的凉席上乘凉,给我们做美味小吃;秋天里,外婆扛着锄头,带我们到二舅公家地里挖洋芋;冬天则围坐在火炉旁,烧红薯,炒薄脆。
 
最难忘的是,我们兄弟俩做了一件儿时最冒险的事情。
 
一天,我俩发现二楼的杂物间里有老鼠,钻进了建房时留下的柴草堆里。哥俩突发奇想,用打火机点燃了草堆,试图烧死老鼠。
 
当楼下的外婆发现我们的举动时,燃烧的火焰惊得外婆和大舅妈失声大叫:"救火啦,救火啦!"
 
众人提桶端盆打水,奋力灭火,才避免一场灾难的发生。
 
外婆又气又急又可笑,狠狠地用手打我们小哥俩的手心,时至今日,仍然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。
 
新房落成十周年,外公宰了一头大肥猪,请来佛家做法事,邀来亲朋好友聚餐,大家欢集一堂,好一场欢乐的家庭盛宴。
 


 
就这样,幸福的生活经润在日复一日的时光里,直到我们一个个长大,到外面的世界里,读书,工作。
 
不论走到哪里,不论离家多么遥远,我们对老家仍有着深深的怀念,魂牵梦绕。
 
老家承载太多太多温暖的记忆,它是我们童年少年时光中那无忧无虑的幸福回忆。
 
我想,那怕有一天老家终将被拆除,但是,在我们的记忆深处,关于老家的美好回忆都将永远的无法抹去。
 
摄影 赖海燕(路开文化)





沈丽华,云南玉溪人,退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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