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三个包子(谢平)

□文/谢平
 

 
李师傅调到“餐饮部”后负责白案,这是他的老本行,所以他煎的油条酥脆咸香,蒸的馒头包子暄软肉滑。
 
每天早上,李师傅要蒸两锅包子两锅馒头,每锅4屉,每屉20个。蒸好的包子、馒头倒进银色的大面盆里,热气腾腾,柜台前早站成一队,每人手上拿着盆碗,等着馒头、包子打牙祭。
 
供销社附近是卫生所、邮电所、信用社、公社、粮管所,这些单位的人来买馒头、包子、油条是用粮票,农村老表则多数提了米来换,一斤米加3分钱可以换3个包子或者4个馒头。
 
油条和馒头、包子在早上8到9点之间就全部卖完了,迟来的人只能空手而归。有跟李师傅熟悉的亲戚朋友当天没买上,就会把一小袋米寄存在他那里,叫他明天给留着。
 
一小袋一小袋的米堆在柜台角落,形成一座小山,李师傅急了,说:“你们不做好记号,会乱了;再说不早来,放这里也没用!”
 
油条馒头包子成紧俏货,李师傅身价就看涨,碰上熟人或不认识的人都会递烟给他抽,夸他手艺好。
 
身价看涨的还有商店另一侧食品店卖肉的师傅。本地有一句俗语,说的是“猪肉上了案,屠夫变了相。
 
屠夫本为普通之人,但站在肉案前就显得“贵”了,买肉要看他的脸色,不敢粗言粗语,不敢得罪,否则,即便你有肉票,他割给你的肉可能就是槽头肉。他的特权就在他的刀上,里脊、前胛、后臀、槽头都是肉,但谁都知道哪一处肉好,哪一处肥肉少瘦肉多,能否割到好肉,就得看你与卖肉的关系的亲疏了。
 

 
李师傅大名李同燕,名字有点女性化,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。他颧骨突出,腿长手长,肉少骨多。他见人就是点头哈腰,笑咪咪得憨态十足,两排牙齿既黄又黑。
 
一天,商店屋后鹚鸪脑村的小李去山上牵牛回家,发现稻田中央的稻草垛里有动静,他以为是野兽,疾跑到田埂,发现不是。
 
他看到稻草里若隐若现的光屁股,虽然是若隐若现,但白色的屁股特别亮眼。他吓得伏在田埂上,好奇地盯着稻草垛,当那个长竹竿似的裸体从草垛里站起来的时候,他看清了是谁。
 
“草不扎人吗?”他心里嘀咕着。
 
秋夜的禾坪上,三三两两坐了些乘凉的男女,小李怀揣着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,只等着瞅准时机宣布。秋收之后的禾坪上,显现出一种慵懒的气氛,等各家老少洗完澡,搬了条凳聚拢在禾坪老樟树下时,月亮在空中明镜一样悬挂着。
 
“我今天在稻田里碰见一件邪事。”小李说完“邪事”的时候,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。 
 
“蛇咬鸡巴了?”
 
“你才咬了鸡巴!我看到别人的屁股。”
 
“屁股”已经比“邪事”更有吸引力了,那些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睁大了眼急切地等着下面的故事。
 
“你说钻在稻草垛里不扎人吗?”小李依旧纠结稻草扎不扎人的问题,他似乎感同身受,稻草擦在大腿上屁股上背上,钻进耳朵眼鼻孔嘴巴里。
 
听的人有些急了,他们急切想知道的是那人是谁,另外一人又是谁。
 
“另外一人没看清,所以不敢乱说。那男的,嗨嗨……”
 
 
 
李师傅仍旧把油条炸得酥脆咸香,把馒头、包子蒸得暄软肉嫩,早点依旧是供不应求,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见了也依旧递给他烟,只是对他多了一种诡异的笑。
 
又是一天,供销社汪主任对李师傅说:“晚上来盘点。”李师傅心里一咯噔,认为汪主任在怀疑他。
 
一天的帐,半个钟头就弄清楚了。馒头、包子的总数与粮票米钱是否相吻合,汪主任一拨算盘,一清二楚,少了三个包子。
 
李师傅脸上有点挂不住,说:“就三个包子,抵不了几个钱。”
 
“你狗改不了吃屎!”汪主任用给他一句话。
 
李师傅明白汪主任骂这句话的含义。那是之前他在肥料仓库当保管员,拆了“日本尿素”送给寡妇的事。
 
李师傅涎着脸说:“我不是狗,我也不吃屎。”
 
“你就是狗。你不说实话,我就连上次的事写成材料,捅到上面去!”
 
 
李师傅抵赖不过,把三个包子送给谁说得清清楚楚。
 
“三个包子,就把人压在稻草垛里了?”
 
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?”
 
“只要你做了,就有人知道。”
 
李师傅又涎着脸说:“主任权力大,你要是想,还不更小菜一碟……”
 
“切,我现在是领导审问你,你还说这没皮没脸的事,如果不是损害了国家财产,我才不管你这鸟事!你这做法,说严重了就是是贪污!”汪主任并没有跟他嬉皮笑脸。
 
李师傅不住地点头,表示再有这等事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切下来当油条炸。李师傅说得慷慨激昂、唾沫横飞。
 
李师傅再没有送别人包子,不过自此以后,总会偷偷把几个包子做得特别大,馅也捏得特别多。
 
摄影  小夫(路开文化)
 


 
谢平,江西广昌人,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,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,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,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,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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