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夜雨(外一篇/谢平)

文/谢平
 

我睡眠不好的时候,就希望下一场雨。这样的雨不是绵绵细雨,要能听到雨打在屋瓦上的声音,敲击雨棚的声音,洗刷树叶的声音,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,我的烦乱的心情在雨的敲打声中,就会渐渐舒展开来,整个毛孔似乎也张开了,滑向黑暗的深渊。
 
如果是冬天,我蜷缩在被子里,我真切感受到温暖。在与墙外的湿冷的雨水寒风对比中,这种温暖便变成了一种享受。黑夜张开它巨大的网让你眼前一片黑暗,只留下睡眠给你,而雨又是一首催眠曲,只有这样,夜晚才是安宁的,连思绪都变得轻柔。
 

我想像旴江河在雨的节奏里慢慢丰盈起来,吞没裸露的沙滩,漫上那些因为没有水而被人种上蔬菜的河床。如果不是春夏之交的雨水,不是泛滥的洪水,旴江河就不会有从山上农田里冲刷下来的泥沙,树木枝条等杂物也不会顺流沉浮。当然,只要旴江河的这些杂物日复一日被橡胶坝拦住,旴江水依旧清澈,小城就有一片湖光山水的景象,夜晚灯饰在水面就投下一片一片模糊的霓虹的色彩,整座城就在黑的夜晚光彩夺目。
 
我的记忆里,时常会闪现这样的场景,在雨夜里,背书包去上夜课。路面积水泛着水光,雨线撞击硬实的地面,反弹而形成一片水花。我穿着雨靴,身上套着的是向二舅舅借来的雨衣,雨衣外面是黑胶,里衬是黄色帆布。我仿佛是套中人,雨衣散发胶的味道,感觉到雨点打在雨衣上又传导到头上双肩的重量。我在风雨中行走,身体却没有被浇淋到任何一个地方,这种里外世界的强烈反差令我欢欣鼓舞,我祈求雨再大些。我漫步雨中,感觉到快意,心灵被呵护。
 
雨夜,万千条的雨线联通我身上的经络,它是不是在给我心里以某种暗示,让我的心沉静起来,既安宁又会想起什么。
 

窗外
 
我的办公室背后是一条路,这条路在围栏与墙之间,狭窄得只能让一个人容身通行。隔不了多久,我的身后就会传来“哒哒”的脚步声,感到有一双眼睛注视你,然后又“哒哒”地远去。
 
一扇几乎与墙面同宽度的窗子,原来是有防盗栏的,之后便都拆了,说是有碍观瞻。几个月轰轰烈烈的“拆网”行动,把小城临街的和单位的防盗网拆解一空。我的办公室的窗子因此也没有了防护,只要愿意,人就可以从窗子上跨进来,然而办公室是没什么可拿的,但这毕竟不安全,最后还是给两扇玻璃上了锁,只留下一条缝隙。
 
护栏那边是财政局,护栏上压着几棵山茶树,开花的时候,花朵大而艳,在绿叶间倒不显得突出,更重要的是,在这个偏僻的地方,没多少人关注它,更不会有游人成群结队来拜访。它比不上牙梳山的杜鹃花,它也比不了这个季节里无边的映日荷花。它就这样静静地开,然后叹息一声,噗地坠落地面。
 

我看见落在地面的花朵要么被践踏成泥,要么黯然失色,树上还有几只蜜蜂飞来飞去,寻找还挂在枝间的花朵,蛛丝在护栏与树枝间迎风飘忽。“独把花锄泪暗洒,洒上空枝见血痕”,花开吧,观赏一阵,即使在角落,又恰巧在视线之内,也不乏是件好事;花落呢,怎又消得垂泪荷锄,明年自有开花时——何况怡情的事物还有很多,也不一定要独独放在花身上!
 
院子里很安静,阳光带着强烈的光线照在电动摩托车,以及琳琅满目的小车上,晃人的眼。我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七年了。之前也是七年时间,我熟悉了另外一处地方所有的经路纬路,能分辨出宝砥、唐沽与天津卫的口音,七里海的河蟹便宜且膏多肉厚,欢坨的西红柿又软又香甜。我在幺六桥那里度过了艰苦的日子,每天外出来回一百多公里返回居住的津南开发区,是我对天津的最后记忆。
 
而现在这七年时间,一切都是那样陌生,每个股室不断进来的陌生的面孔,让自己仿佛成了过客。是的,我就是一个过客,连记忆都显得空白,只在这里稍作停留,最终是匆匆地来,悄悄地走。
 
供图 谢平(路开文化)





谢平,江西广昌人,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,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,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,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,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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