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路开原创】录取通知书(谢平)

文/谢平
 

我现在记不起四十年前是谁通知我去拿《录取通知书》的,我在家里每天躺在竹床上显得百无聊赖,有时候帮我妈做些店里的事,称几斤钉子,或从陶罐里舀几勺煤油给顾客。我妈好像没问过我考得如何,我爸也一样。他们总是让我去决定一切的事情,这让我觉得他们有点漠不关心,而我还是一个需要关心的孩子。
 
我从初二升入县中学读高一的时候,我的优势荡然无存,语文这门强项科目也没优势可言,数学更是一团糟糕,平面几何立体几何简直就是我的噩梦。我选读文科的时候,唐校长是我的数学老师,他有一次点名我上课打瞌睡。我是直着身子,努力想睁开眼睛,但总是睁不开,我直着的身子是要表明我并不是有意想睡觉,也不是说不重视他教的这门学科。
 

几十年后,每年高考我都会参加监考工作,高三教学楼的走廊上,墙面上,教室里贴满了励志的标语,有些是华丽哲理性的语言,有些则直白到极致的大白话。我没有享受过这种让人心智麻木的口号,我的父母也从没灌输过这类鸡汤,但我心里认定,我要刻苦读书,考上大学。只要天气好,我每天凌晨四点半钟就会跑去堤坝上背书,有时候躺着背,背着背着就睡着了,直到强烈的光线刺痛了眼睛。所以,上课打瞌睡并不是有意的,实在因为疲倦。
 
我的数学成绩时好时坏,好是以及格为标准的,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有长进。我相信“开窍”的说法,但“顿开茅塞”的那一天始终没有到来。我高考的数学成绩正好在时好时坏的中间,我也没有在这科上设想过多的“假如”了,倒是我常常想,假如我复读一年,那我会考上什么大学呢,人生的路又有了什么不同呢。
 
我说过,我的父母从来不会指点我该如何做,一切由我去把握判断决定,或许我的父母太过小心,怕我遵从他们的意见以后又来责备他们。我还记得去领通知书坐的是手扶拖拉机,我扶着前面的栏杆,侧身坐着,两只脚悬空,路面坎坷不平,在过顺化大桥的时候,我的一只塑料拖鞋抖落下去了。
 

我有解放鞋,也有布鞋,但我这天穿得是塑料拖鞋,这反映当时这个少年并不把这一天当作多么具有仪式感的一天。班主任曾老师把我的《录取通知书》递给我的时候,说实话,我心里平静得如一潭死水,这一年付出的艰辛努力换来这一方薄纸真有点不对称。我的“志愿栏”里只填了地区的一个学校,所以我就没有像廖姓同学那样录取到“江西大学”还心有不满。
 
我复读的念头,在我回来的路上还变得犹豫,回到家里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了。因为道喜的人越来越多,我的父母很享受别人的恭喜,还会编排一些我如何励志的故事。这一年我姐也考上同城的卫生学校,所以上大学后每到冬季洗被子和厚衣物她就代劳了。
 
最近的人口普查显示,就近五年小县城的人口减少了五万,这五万人当中有多少是凭着一纸“通知书”而远走他乡的?这数字估计没有统计,但薄薄的一纸“通知书”,它绝对是打开城市大门,开启梦想的钥匙。

摄影  小夫(路开文化)




谢平,江西广昌人,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,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,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,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,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
Copyright © 2015-2020 路开文化 版权所有    赣ICP备2020010759号-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