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文/刘日龙
（接上期）
12
外婆，好吃吗？馒头揭锅后，田田扶着俞阿姨回到客厅坐下，自己返回厨房，用大碗盛了几个，放在俞阿姨面前的茶几上，她小心地拿起一个，轻轻掰开，让俞阿姨先咬了一口。
好吃，好吃，我家崽崽就是能干，做什么像什么。俞阿姨嚼了几口，嘴里满是嚼劲和香味，她一边细嚼慢咽，一边对田田赞叹道。
田田依偎在俞阿姨身边，心里很是开心，撒着娇说，崽崽再能干，也是外婆带出来的哦！
婆孙俩尽情享受着亲昵，阳光从窗外泻进来，落在窗前的窗帘上、地面上，屋子里很是亮堂。
一会，俞阿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，田田眼尖，一眼就看到来电话的是谁。她向俞阿姨吐了个舌头，做个鬼脸，拿起手机，把它递到俞阿姨手里，俞阿姨抓住手机拿到近前一看，微微笑了一下。俞阿姨没接电话，而是把手机又放回到茶几上，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。
外婆，你接喽！田田有意逗俞阿姨。
我才不接，你鬼丫头，又要笑话外婆是不！俞阿姨回敬道。
俞阿姨的手机里，刚才跳出的名字是：老李。对，就是他，李文华老师！
郑劲松在床上躺了八年，俞阿姨精心照顾了他八年。郑劲松是带着内疚和满足走的，他在床上的这八年，俞阿姨对他的往事没再提半个字，她心静如水，每天脸上都生发出圣母般的光洁。有时她也想，到底是什么东西，竟会让面前这个曾经富有理想和朝气的年轻人，变成一个只有贪图和诡异的糟老头子。对，这就是生活，是生活打败了他，而我，曾经的俞敏姑娘，现在是一个做奶奶、做外婆辈的人了，我不能再被生活打败！
送走了郑劲松后，此时，孙辈们也已陆续长大，七十多岁的俞阿姨终于恢复了自由身。她一个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，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，到城南的古城墙上溜达一圈。六点半回到家里，煮上早餐，八点去菜市场买上一点菜，然后整个一天就呆在家里了。她收拾房间、整理衣物，有时也拿上一本书，每次看个二三页。后来手机普及了，小儿子给俞阿姨买了个手机，远在广东的外孙女田田，每天晚上九点准时给她一个电话，她和田田通完话后，便上床睡觉。
这样清闲安静的日子约莫过了半年，一天，俞阿姨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
你好，请问？俞阿姨说。
对方：俞老师，是我，李中华。
你，李老师！俞阿姨心里一紧，您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？
李老师：我转来转去，问了好多人，才终于要到你号码。
接着，双方便是一阵缄默。这通电话，距李老师托姜玟玟给俞阿姨送来那封信，两人算是有了最后的一次交往，已跨过将近五十年光阴。我都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，同郑劲松一样，李老师也大个自己五六岁，他更是上了年纪了喽。俞阿姨想。
俞老师，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。你还好吧？李文华老师打破了沉默。
俞阿姨：好。你呢？
我，怎么说呢，一言难尽，一言难尽。不过，都过去了！李文华老师说。
将近五十年不曾联系的这头一个电话，两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，欲言又止，欲止又言。此后，两人开始电话不断，基本达到一天一次，而且时间也较为固定，都是在上午十点左右。这个时间段，俞阿姨从菜市场回来，她一进家门，把菜放在厨房的灶台上，刚缓过来一口气，口袋里的电话往往就响了。
奇怪，他不会是有千里眼吧，怎么每次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？有时，俞阿姨也会掠过一丝疑惑，但毕竟人老了，凡事不愿过多深究。接通电话，俞阿姨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两人就慢慢地聊开了。
电话都是李文华老师打过来的。次数多了，两人之间的称谓也慢慢发生了变化，李老师叫俞阿姨老俞，俞阿姨叫李老师老李。
老俞！
嗯。
买好菜了？
嗯。
今天又是准备的什么菜啊？
买了点排骨，熬萝卜汤。
天气干燥，吃点汤好。
是啊是啊，老李，你呢？
我，家里准备了什么就吃什么喽，由不得自己。
在电话里，俞阿姨大致了解到了李文华老师的生活轮廓。同俞阿姨父亲一样，李文华老师也是外乡人，解放后，李文华老师比俞阿姨早几年结婚。妻子是位城里人，骨子里一直希望他出人头地，李文华老师虽然不久就做上了厂里的宣传部长，但在妻子面前，他还是感到非常压抑。他们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儿子，关系不远不近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的那场运动中，李文华老师受到冲击，妻子和他离了婚。运动结束后，李文华老师平反，两人又复婚。没过几年，妻子病逝，李文华老师没有再娶。退休后，他跟着小儿子一家生活，如今，小儿子都已退休在家了，一大家子人，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。
你也要多注意下自己的饮食哦，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。俞阿姨说。
嗯。谢谢老俞！李文华老师回答道。
其实，这几乎每天的一个电话，真要说的事也无非就那么几句，但两人却成了习惯。
13
日子过得很快，又是一年半载过去，这天，俞阿姨从菜市场出来，意外碰见姜玟玟。
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，不知中了哪根弦，姜玟玟异常狂热，恰在这时，城里另一家工厂的一个女工，成立了一个造反组织，到处串联，姜玟玟便跟随这位女工，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武斗。运动结束后，那位女工因情况特殊，判了死刑。姜玟玟问题轻，定性为受蛊惑人员，属可教育对象，没受进一步处理，但为此受了刺激，脑子时好时坏，班也上不成了，单位给她申请了病假，让她回家疗养。
姜玟玟丈夫之前十分反对姜玟玟在外闹事，两人多次争吵到要离婚的边缘，姜玟玟生病回家疗养，丈夫不计前嫌，照顾了她十多年，不过后来还是因肝癌去世。幸好此后姜玟玟的儿子亦已长大成家，儿媳是个从县里进城来的女子，对她很孝顺，所以姜玟玟的生活起居倒也没受多大影响，只是她此时已得了强烈的自闭症，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，一步也不肯出门。
虽然很多年未见，俞阿姨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姜玟玟，除表情有些呆滞外，姜玟玟穿戴整齐，脸色红润，看得出家人尤其是儿媳对她照顾得非常用心。俞阿姨走上前去，喊道：老姜，姜玟玟！
姜玟玟怔怔地看着她。
俞阿姨说，是我，俞敏。
姜玟玟瞪圆眼睛，盯着俞阿姨，半晌，嘴角牵拉了一下，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。俞阿姨正琢磨姜玟玟接下来要说什么，姜玟玟突然问，你看见李文华老师了吗？
谁？李老师？姜玟玟这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，直接把俞阿姨问懵了。
姜玟玟语气急促，说，刚才，我在我家楼上窗户，又看见李老师走过去了，他人一下子就不见了。我想见他，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，是不是也来这里买菜了？
俞阿姨似乎明白过来，对姜玟玟说道，你呀，肯定是看花眼了，李老师住城北，到我们这远着呢，他怎么会在这里！
就是他！就是他！姜玟玟急得直跺脚，我不会认错的，一定是他！而且，我告诉你哈，已经很久了，我在我家窗户，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李老师走过去！
好了好了，玟玟，我送你回家去吧！俞阿姨认定姜玟玟是在说着梦话，好说呆说，拉着她的手，一路把她送回家。
姜玟玟住在俞阿姨家不远地方。送完姜玟玟，俞阿姨回到自己屋里，刚放下手上的菜，口袋里的手机不早不晚又照例响了。真是神了，连我送姜玟玟回家耽搁的时间，他都能掐这么准！俞阿姨心里又打了次问号。
这回，俞阿姨和李老师的通话多了一个内容，她把见到姜玟玟的事和李老师说了，言语之间，添了一份对姜玟玟身体状况的担心。
电话那头，李老师沉吟了半天，然后说，老俞，姜玟玟没看错！
俞阿姨：什么，难道真是你？
李老师：是我，我就是想来看看你！
俞阿姨：哪你？
李老师：我远远看看就好！
俞阿姨：你什么时候开始的？
李老师：从给你打上头一个电话的第二天，我就开始了。
俞阿姨的眼里瞬时就涌出了泪水，她对着手机，声音哽咽，心里说，老李，你这是何苦啊！
（未完待续）
摄影 祥瑞（路开文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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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日龙，1965年生，江西赣县人，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，赣州市章贡区作家协会主席。坚持业余创作，以亲情散文、小小说见长，作品散见各地报刊，著有个人散文集《永远的温馨》（大众文艺出版社，2010年12月）、诗集《我问自己》（中国文联出版社，2016年7月），与人合著《一生只做一件事》（光明日报出版社，2017年4月）、《关爱与礼赞》等。赣州路开文化公益活动召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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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，好吃吗？馒头揭锅后，田田扶着俞阿姨回到客厅坐下，自己返回厨房，用大碗盛了几个，放在俞阿姨面前的茶几上，她小心地拿起一个，轻轻掰开，让俞阿姨先咬了一口。
好吃，好吃，我家崽崽就是能干，做什么像什么。俞阿姨嚼了几口，嘴里满是嚼劲和香味，她一边细嚼慢咽，一边对田田赞叹道。
田田依偎在俞阿姨身边，心里很是开心，撒着娇说，崽崽再能干，也是外婆带出来的哦！
婆孙俩尽情享受着亲昵，阳光从窗外泻进来，落在窗前的窗帘上、地面上，屋子里很是亮堂。
一会，俞阿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，田田眼尖，一眼就看到来电话的是谁。她向俞阿姨吐了个舌头，做个鬼脸，拿起手机，把它递到俞阿姨手里，俞阿姨抓住手机拿到近前一看，微微笑了一下。俞阿姨没接电话，而是把手机又放回到茶几上，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。
外婆，你接喽！田田有意逗俞阿姨。
我才不接，你鬼丫头，又要笑话外婆是不！俞阿姨回敬道。
俞阿姨的手机里，刚才跳出的名字是：老李。对，就是他，李文华老师！
郑劲松在床上躺了八年，俞阿姨精心照顾了他八年。郑劲松是带着内疚和满足走的，他在床上的这八年，俞阿姨对他的往事没再提半个字，她心静如水，每天脸上都生发出圣母般的光洁。有时她也想，到底是什么东西，竟会让面前这个曾经富有理想和朝气的年轻人，变成一个只有贪图和诡异的糟老头子。对，这就是生活，是生活打败了他，而我，曾经的俞敏姑娘，现在是一个做奶奶、做外婆辈的人了，我不能再被生活打败！
送走了郑劲松后，此时，孙辈们也已陆续长大，七十多岁的俞阿姨终于恢复了自由身。她一个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，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，到城南的古城墙上溜达一圈。六点半回到家里，煮上早餐，八点去菜市场买上一点菜，然后整个一天就呆在家里了。她收拾房间、整理衣物，有时也拿上一本书，每次看个二三页。后来手机普及了，小儿子给俞阿姨买了个手机，远在广东的外孙女田田，每天晚上九点准时给她一个电话，她和田田通完话后，便上床睡觉。
这样清闲安静的日子约莫过了半年，一天，俞阿姨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
你好，请问？俞阿姨说。
对方：俞老师，是我，李中华。
你，李老师！俞阿姨心里一紧，您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？
李老师：我转来转去，问了好多人，才终于要到你号码。
接着，双方便是一阵缄默。这通电话，距李老师托姜玟玟给俞阿姨送来那封信，两人算是有了最后的一次交往，已跨过将近五十年光阴。我都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，同郑劲松一样，李老师也大个自己五六岁，他更是上了年纪了喽。俞阿姨想。
俞老师，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。你还好吧？李文华老师打破了沉默。
俞阿姨：好。你呢？
我，怎么说呢，一言难尽，一言难尽。不过，都过去了！李文华老师说。
将近五十年不曾联系的这头一个电话，两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，欲言又止，欲止又言。此后，两人开始电话不断，基本达到一天一次，而且时间也较为固定，都是在上午十点左右。这个时间段，俞阿姨从菜市场回来，她一进家门，把菜放在厨房的灶台上，刚缓过来一口气，口袋里的电话往往就响了。
奇怪，他不会是有千里眼吧，怎么每次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？有时，俞阿姨也会掠过一丝疑惑，但毕竟人老了，凡事不愿过多深究。接通电话，俞阿姨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两人就慢慢地聊开了。
电话都是李文华老师打过来的。次数多了，两人之间的称谓也慢慢发生了变化，李老师叫俞阿姨老俞，俞阿姨叫李老师老李。
老俞！
嗯。
买好菜了？
嗯。
今天又是准备的什么菜啊？
买了点排骨，熬萝卜汤。
天气干燥，吃点汤好。
是啊是啊，老李，你呢？
我，家里准备了什么就吃什么喽，由不得自己。
在电话里，俞阿姨大致了解到了李文华老师的生活轮廓。同俞阿姨父亲一样，李文华老师也是外乡人，解放后，李文华老师比俞阿姨早几年结婚。妻子是位城里人，骨子里一直希望他出人头地，李文华老师虽然不久就做上了厂里的宣传部长，但在妻子面前，他还是感到非常压抑。他们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儿子，关系不远不近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的那场运动中，李文华老师受到冲击，妻子和他离了婚。运动结束后，李文华老师平反，两人又复婚。没过几年，妻子病逝，李文华老师没有再娶。退休后，他跟着小儿子一家生活，如今，小儿子都已退休在家了，一大家子人，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。
你也要多注意下自己的饮食哦，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。俞阿姨说。
嗯。谢谢老俞！李文华老师回答道。
其实，这几乎每天的一个电话，真要说的事也无非就那么几句，但两人却成了习惯。
13
日子过得很快，又是一年半载过去，这天，俞阿姨从菜市场出来，意外碰见姜玟玟。
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，不知中了哪根弦，姜玟玟异常狂热，恰在这时，城里另一家工厂的一个女工，成立了一个造反组织，到处串联，姜玟玟便跟随这位女工，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武斗。运动结束后，那位女工因情况特殊，判了死刑。姜玟玟问题轻，定性为受蛊惑人员，属可教育对象，没受进一步处理，但为此受了刺激，脑子时好时坏，班也上不成了，单位给她申请了病假，让她回家疗养。
姜玟玟丈夫之前十分反对姜玟玟在外闹事，两人多次争吵到要离婚的边缘，姜玟玟生病回家疗养，丈夫不计前嫌，照顾了她十多年，不过后来还是因肝癌去世。幸好此后姜玟玟的儿子亦已长大成家，儿媳是个从县里进城来的女子，对她很孝顺，所以姜玟玟的生活起居倒也没受多大影响，只是她此时已得了强烈的自闭症，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，一步也不肯出门。
虽然很多年未见，俞阿姨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姜玟玟，除表情有些呆滞外，姜玟玟穿戴整齐，脸色红润，看得出家人尤其是儿媳对她照顾得非常用心。俞阿姨走上前去，喊道：老姜，姜玟玟！
姜玟玟怔怔地看着她。
俞阿姨说，是我，俞敏。
姜玟玟瞪圆眼睛，盯着俞阿姨，半晌，嘴角牵拉了一下，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。俞阿姨正琢磨姜玟玟接下来要说什么，姜玟玟突然问，你看见李文华老师了吗？
谁？李老师？姜玟玟这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，直接把俞阿姨问懵了。
姜玟玟语气急促，说，刚才，我在我家楼上窗户，又看见李老师走过去了，他人一下子就不见了。我想见他，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，是不是也来这里买菜了？
俞阿姨似乎明白过来，对姜玟玟说道，你呀，肯定是看花眼了，李老师住城北，到我们这远着呢，他怎么会在这里！
就是他！就是他！姜玟玟急得直跺脚，我不会认错的，一定是他！而且，我告诉你哈，已经很久了，我在我家窗户，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李老师走过去！
好了好了，玟玟，我送你回家去吧！俞阿姨认定姜玟玟是在说着梦话，好说呆说，拉着她的手，一路把她送回家。
姜玟玟住在俞阿姨家不远地方。送完姜玟玟，俞阿姨回到自己屋里，刚放下手上的菜，口袋里的手机不早不晚又照例响了。真是神了，连我送姜玟玟回家耽搁的时间，他都能掐这么准！俞阿姨心里又打了次问号。
这回，俞阿姨和李老师的通话多了一个内容，她把见到姜玟玟的事和李老师说了，言语之间，添了一份对姜玟玟身体状况的担心。
电话那头，李老师沉吟了半天，然后说，老俞，姜玟玟没看错！
俞阿姨：什么，难道真是你？
李老师：是我，我就是想来看看你！
俞阿姨：哪你？
李老师：我远远看看就好！
俞阿姨：你什么时候开始的？
李老师：从给你打上头一个电话的第二天，我就开始了。
俞阿姨的眼里瞬时就涌出了泪水，她对着手机，声音哽咽，心里说，老李，你这是何苦啊！
（未完待续）
摄影 祥瑞（路开文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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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日龙，1965年生，江西赣县人，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，赣州市章贡区作家协会主席。坚持业余创作，以亲情散文、小小说见长，作品散见各地报刊，著有个人散文集《永远的温馨》（大众文艺出版社，2010年12月）、诗集《我问自己》（中国文联出版社，2016年7月），与人合著《一生只做一件事》（光明日报出版社，2017年4月）、《关爱与礼赞》等。赣州路开文化公益活动召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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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路开原创】城南城北（小说连载/四/刘日龙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