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文/罗少华
一
他跟她套磁，是最老掉牙的路数。
郊区的土豪请吃杀猪饭，庭院里摆了二十几张四方桌，他和她都是跟着朋友来凑热闹的。
互不相识，坐得隔了有三张桌子；但是她喜欢笑，声音很爽很清脆，就把狼招来了。后面相熟了，她这样说他。
她起身去一边的大木桶里盛饭的时候，他就抓住机会端着个空碗凑过来。
她盛好离开，他追过去，你好，你掉东西了！
她转过身，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张一百元的纸币。
她看着他，你确定？他非常肯定地点头，说看着从她身上掉下来。
他把纸币塞她手上，没有多说话，就回到自己的餐桌上。
很自然，所以她没有多想。
吃饭间隙就忍不住往他这边张望，他有四十吧，中等身材，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、整整齐齐。他也看她，四目相对，他很有教养的颔首示意。
散席的时候，她在自己的车子边上再巧遇到他，就比较好接受了。他跟她点头，她笑。
他：很面熟，您是市电视台的吗？
她哈哈一笑，你太会说话了，我是市电视台的观众。
他就递过去名片，很高兴认识你。
她扫了一眼名片，谢谢。
他说可以加微信吗？
她犹豫了，想了一下，说：我回去加你。
回去好几天，已经把这事给忘了。
周五上班的时候，她因为一点失误被头儿训斥，闷闷不乐坐到下班，几个人约着去撸串也没兴致去。突然想到这个名片，把包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子上找出来，认真研究了十分钟，结论是人靠谱单位靠谱，就拿出手机添加他为好友。
他好像专门候着她，立马就有反应，通过了她的申请，并且神速打招呼：久仰。你好！你好！
她：……不是太好！
他：噢，那没事啊！总会好起来的，下班了，有空没？有个新地方，日料。
没想到他这么能喝，她借酒浇愁，啤的一杯接一杯，他用清酒陪她。
后面她都有点被他感动了，叫他也换啤的，他说不行，他的性格不允许自己不从一而终！
她哈哈哈直乐，说你要把我笑死啊你？
最后两个人要互相搀扶着才能离开。
二
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交往。
不喝酒的时候，她其实很清醒，总是抱着一种吃瓜群众的心态：且看你到底要干什么？
去得最多的地方，是一个叫梦驼铃的酒吧，气氛很好，亦幻亦真。
梦驼铃有一个角落，仿佛喧嚣闹市中的桃花源，是个书柜，她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躲在这里与书为伴。
那次，中途他去方便，回来后她不在卡座，四处寻找，发现她在桃花源翻书，三两盏彩色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，胜似仙境。
他就坐在原位，静静的在卡座上喝一款酒吧自己调出来的酒，酒的名字叫蓝色妖姬。
不知她信手拿到什么书，竟然看得入了迷，一直不过来。他也随她，叫吧台给他拿了一瓶奔富707，冰过的，一个人浅斟慢饮。
她回到他身边，已经是凌晨了，她说抱歉抱歉，碰到一本对胃口的书，就忘了身在尘世了！
他不急不恼，只是打趣她是张曼玲还是亦舒？她不回他，抓起桌上的半瓶葡萄酒，说我自罚，一口闷掉！他赶紧拉住，别别，这么晚了不好找代驾，你还是不要沾酒。
她说好，酒我拿上，送完你回家自罚。
去停车场要经过大厦的拐角，两个人一过拐角，深沉的夜色中就逼过来四个壮实的汉子。
一种本能吧，她就往他身上靠，他一激灵，酒也醒了大半。
壮实汉子说：现在是早晨两点，夜生活结束了，大街上人最少的时候，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……
他护住她，说你们要什么？现在大家出门都不带现金，我把我身上值钱的都掏给你们还不行吗？
他们就笑：读书人就是爽快，不过今天哥几个不要钱，要色！
他说这这这个不好吧，我的朋友，一起出来的。
他们说：男的大女的小，最多就是几分钟前才认识的露水夫妻！识相的，你赶紧回家去睡觉！
说着蹭蹭蹭亮出了手中的家什。
他就很慌了，把她手中拎着的葡萄酒瓶抢过来，啪地一声狠狠往墙上怼过去，酒瓶哗地碎了，血红的酒淌了他一身。
谁也想不到的是，他愣是把还握在手里的一圈酒瓶碴子往自己的手臂上划，狼牙似的玻璃碴在他手臂上转了一圈。
他说，不管你们是要钱还是要色，总归不是要命，我是豁出命要护着她了，你们看着办吧。
三
手臂上玻璃碴划下的伤口，一天一天好起来。
她细心的检查，㾗迹就像是一枚大大的军功章，刻在他的手臂上。
她说：好啊，这样你就忘不了你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个我！
她又说：为了公平，我也要在我的身上留下你的印记。我要在同样的部位，把你的名字纹在上面！
他连连摆手：傻姑娘，千万不要干蠢事！你身上刻个男人的名字，以后怎么找婆家？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？
她说这个问题不必讨论，我不是跟你商量，你的名字又没有专利，还未经授权不得使用吧？
他说听我的，不要做傻事，我们在一起只是彼此生命中一个很短暂的小插曲……
呸呸呸！乌鸦嘴，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！她嗔怪他。
他说：真话总是不如假话让人愉悦，可是真实的才是有生命的。
他告诉她：他在这个城市的工作任务已经完成，他马上就要回到远方的总部去了！
弄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，她什么话也不说，起身抓了一个酒瓶，哗地在墙上捣成两截。
他静静的看着她：你要杀了我吗？！
她不理他，自顾自地把外衣脱下来，露出凝脂般白的手臂，右手拿着半截玻璃瓶比划比划就要下手！
他一把搂住她：你疯了！你要干什么？
她的眼泪唰地涌出来：臭男人，臭男人！你干嘛要来撩我啊？
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撩她。
他拿出一百元说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时候就知道，因为当时她的衣服加上裤子一个口袋都没有，不可能掉下东西来的。她只是觉得好玩，陪着他一步一步往下演，却没想到后面发生这么多事，她已经动心了，当真了……
他用手捋着她的秀发，说对不起，对不起。
她送他去机场，不许他单位的人同行。
一路无话，车上来来回回的放着这首歌：
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
把你的人我的情
吹得一去无踪
为什么你就随着那秋风
没有说再见说珍重
没有留下姓和名
……
摄影 小夫（路开文化）
一
他跟她套磁，是最老掉牙的路数。
郊区的土豪请吃杀猪饭，庭院里摆了二十几张四方桌，他和她都是跟着朋友来凑热闹的。
互不相识，坐得隔了有三张桌子；但是她喜欢笑，声音很爽很清脆，就把狼招来了。后面相熟了，她这样说他。
她起身去一边的大木桶里盛饭的时候，他就抓住机会端着个空碗凑过来。
她盛好离开，他追过去，你好，你掉东西了！
她转过身，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张一百元的纸币。
她看着他，你确定？他非常肯定地点头，说看着从她身上掉下来。
他把纸币塞她手上，没有多说话，就回到自己的餐桌上。
很自然，所以她没有多想。
吃饭间隙就忍不住往他这边张望，他有四十吧，中等身材，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、整整齐齐。他也看她，四目相对，他很有教养的颔首示意。
散席的时候，她在自己的车子边上再巧遇到他，就比较好接受了。他跟她点头，她笑。
他：很面熟，您是市电视台的吗？
她哈哈一笑，你太会说话了，我是市电视台的观众。
他就递过去名片，很高兴认识你。
她扫了一眼名片，谢谢。
他说可以加微信吗？
她犹豫了，想了一下，说：我回去加你。
回去好几天，已经把这事给忘了。
周五上班的时候，她因为一点失误被头儿训斥，闷闷不乐坐到下班，几个人约着去撸串也没兴致去。突然想到这个名片，把包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子上找出来，认真研究了十分钟，结论是人靠谱单位靠谱，就拿出手机添加他为好友。
他好像专门候着她，立马就有反应，通过了她的申请，并且神速打招呼：久仰。你好！你好！
她：……不是太好！
他：噢，那没事啊！总会好起来的，下班了，有空没？有个新地方，日料。
没想到他这么能喝，她借酒浇愁，啤的一杯接一杯，他用清酒陪她。
后面她都有点被他感动了，叫他也换啤的，他说不行，他的性格不允许自己不从一而终！
她哈哈哈直乐，说你要把我笑死啊你？
最后两个人要互相搀扶着才能离开。
二
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交往。
不喝酒的时候，她其实很清醒，总是抱着一种吃瓜群众的心态：且看你到底要干什么？
去得最多的地方，是一个叫梦驼铃的酒吧，气氛很好，亦幻亦真。
梦驼铃有一个角落，仿佛喧嚣闹市中的桃花源，是个书柜，她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躲在这里与书为伴。
那次，中途他去方便，回来后她不在卡座，四处寻找，发现她在桃花源翻书，三两盏彩色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，胜似仙境。
他就坐在原位，静静的在卡座上喝一款酒吧自己调出来的酒，酒的名字叫蓝色妖姬。
不知她信手拿到什么书，竟然看得入了迷，一直不过来。他也随她，叫吧台给他拿了一瓶奔富707，冰过的，一个人浅斟慢饮。
她回到他身边，已经是凌晨了，她说抱歉抱歉，碰到一本对胃口的书，就忘了身在尘世了！
他不急不恼，只是打趣她是张曼玲还是亦舒？她不回他，抓起桌上的半瓶葡萄酒，说我自罚，一口闷掉！他赶紧拉住，别别，这么晚了不好找代驾，你还是不要沾酒。
她说好，酒我拿上，送完你回家自罚。
去停车场要经过大厦的拐角，两个人一过拐角，深沉的夜色中就逼过来四个壮实的汉子。
一种本能吧，她就往他身上靠，他一激灵，酒也醒了大半。
壮实汉子说：现在是早晨两点，夜生活结束了，大街上人最少的时候，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……
他护住她，说你们要什么？现在大家出门都不带现金，我把我身上值钱的都掏给你们还不行吗？
他们就笑：读书人就是爽快，不过今天哥几个不要钱，要色！
他说这这这个不好吧，我的朋友，一起出来的。
他们说：男的大女的小，最多就是几分钟前才认识的露水夫妻！识相的，你赶紧回家去睡觉！
说着蹭蹭蹭亮出了手中的家什。
他就很慌了，把她手中拎着的葡萄酒瓶抢过来，啪地一声狠狠往墙上怼过去，酒瓶哗地碎了，血红的酒淌了他一身。
谁也想不到的是，他愣是把还握在手里的一圈酒瓶碴子往自己的手臂上划，狼牙似的玻璃碴在他手臂上转了一圈。
他说，不管你们是要钱还是要色，总归不是要命，我是豁出命要护着她了，你们看着办吧。
三
手臂上玻璃碴划下的伤口，一天一天好起来。
她细心的检查，㾗迹就像是一枚大大的军功章，刻在他的手臂上。
她说：好啊，这样你就忘不了你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个我！
她又说：为了公平，我也要在我的身上留下你的印记。我要在同样的部位，把你的名字纹在上面！
他连连摆手：傻姑娘，千万不要干蠢事！你身上刻个男人的名字，以后怎么找婆家？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？
她说这个问题不必讨论，我不是跟你商量，你的名字又没有专利，还未经授权不得使用吧？
他说听我的，不要做傻事，我们在一起只是彼此生命中一个很短暂的小插曲……
呸呸呸！乌鸦嘴，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！她嗔怪他。
他说：真话总是不如假话让人愉悦，可是真实的才是有生命的。
他告诉她：他在这个城市的工作任务已经完成，他马上就要回到远方的总部去了！
弄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，她什么话也不说，起身抓了一个酒瓶，哗地在墙上捣成两截。
他静静的看着她：你要杀了我吗？！
她不理他，自顾自地把外衣脱下来，露出凝脂般白的手臂，右手拿着半截玻璃瓶比划比划就要下手！
他一把搂住她：你疯了！你要干什么？
她的眼泪唰地涌出来：臭男人，臭男人！你干嘛要来撩我啊？
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撩她。
他拿出一百元说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时候就知道，因为当时她的衣服加上裤子一个口袋都没有，不可能掉下东西来的。她只是觉得好玩，陪着他一步一步往下演，却没想到后面发生这么多事，她已经动心了，当真了……
他用手捋着她的秀发，说对不起，对不起。
她送他去机场，不许他单位的人同行。
一路无话，车上来来回回的放着这首歌：
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
把你的人我的情
吹得一去无踪
为什么你就随着那秋风
没有说再见说珍重
没有留下姓和名
……
摄影 小夫（路开文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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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少华，赣州人，上世纪60年代初生人，现为广州某中外合资企业总经理。